“嗯？”江年勇看着这一箱子的东西，沉默了，他当年走丢的时候已经记事儿了，不然也不能靠着记忆找回来了，在他印象中，这区区几十根金条，还是能拿出来的，但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汪成昇的一部分，难道父母就给留下了这么点东西。
    “不用意外，当年那么乱，那些县里的军官和县官都盯上了咱家的古韵斋，三天两头地拿着赝品来找咱爸，爸爸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也只能硬着头皮收了，娘当时也劝他，民不予官斗，忍忍就过去了。”
    但是江家人怎么也没料到，那只是个开始，一开始他们还乐意拿着赝品来意思意思，后来干脆连赝品也没有了，拿着自己吃饭的饭碗，盘子都上门说是青花。
    要不是当时战况紧急，再加上江父四处请托，这些家底也保不住。
    “这些衣服首饰都是爹娘当初给大姐和我攒的嫁妆，娘拿给我们看过，”江年时看着那几箱衣服料子啥的，很是怀念。
    江年勇没搭话，这些是他不知道的，他一直在看箱子里的东西。
    “姐，这里的东西，除了金银首饰，其他的暂时还是不要带出去了。”江年勇开口说着，打断了江年时的怀念。
    “嗯，是这个道理，这要是拿出去就是招灾的，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在这里放着吧，这汪成昇要是转移了怎么办。”
    “放心吧，我会找人一直盯着的，”江年勇有自己的判断。
    这里这么偏僻，要不是他的人及时盯住了汪成昇，根本找不到这个地方来，所以，就隐蔽性来说，其他地方根本没法比。
    另外，这里的东西不少，他今天带的人也不够，而且要想悄无声息地把这么多东西运到他的地方藏起来，也不容易，盯着他的人也不少，所以，放在这里比运走合适。
    至于说汪成昇要转移，那可能性就更不大了，要转移早弄走了，不至于等到现在，而且江年勇还有一个疑问，他跟汪成昇又同样的疑虑，这些古董字画啥的，到底是真品还是赝品，他心里存疑。
    “那这些金银首饰都带着吧，里面有娘的嫁妆。”江年时还是想坚持一下的。
    “行，那这一箱子就都带着，我准备了袋子，往里装吧。”江年勇是有备而来的，他听二姐当时的描述就知道箱子不少，但是直接运走动静太大，就想着能装袋子的装袋子，先运回去再说。
    “嗯，来，我撑着，你往里装，这些盒子都要带着，别半路给弄坏了。”
    “好。”
    姐弟俩装的很快，除了这些，江年勇还往里面装了一幅字画和一个不知道啥材质的烟炉。
    出来的时候，两人明显是放松了不少，最值钱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剩下的就是些念想了。
    一群人很快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江年勇带着兄弟和东西回了他暂住的地方，江年时则是提着一包白糖回了家。
    “哟，这是刚回来。”这也巧了，还是下午江年时碰到的那位嫂子，两人是一个胡同的，认识，不算太熟，见面也会聊几句无关紧要的。
    “嗯，这是送大哥去上夜班了啊。”江年时一看就明白对方去干嘛了，说起来这人还真是二十四孝好媳妇，这丈夫去上夜班，她都得给送，一开始是送到单位，后来她丈夫觉得影响不好，她就只送到巷子口了。
    “对啊，唉，我们家老米啊，啥都好，就是好忘东西，以前我给直接送到单位多好啊，非得不让，这人一走我就担心，”
    “还是嫂子贤惠，这老米同志娶了你啊，可是有福了。”
    “你不也一样，老汪有你才是有福气呢。”
    两人互相夸赞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家了，对方也没再提她回来晚的事情。
    到家之后，她像往常一样给自己做了份爱吃的菜，热了热昨天蒸的白面馒头，就算是晚饭了。
    晚上八点，天已经黑透了，汪成昇准时敲响了老妖的门。
    开门的依旧是老游，看到来人是汪成昇之后，一点意外都没有，直接让人给进来了。
    “来了啊，坐，坐，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我刚泡了一壶茶，尝尝。”老妖说着就把茶杯给推了过去。
    “妖爷，”汪成昇赶紧接过了茶杯，他这人就这么一个优点，能屈能伸，只要想好了，认定了，那无论对方是啥样的态度，他都能恭恭敬敬的。“好茶，这茶香可比供销社卖的好多了。”汪成昇尝出来了，是南边来的毛峰，这可是稀罕货，看来老妖手里的生意一直就没断过。
    “嗯，朋友给带来的，喝着还行，”
    “妖爷，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连着喝了三杯，汪成昇见老妖一点都不着急，就主动开了口。
    “唔，行，那就走吧，老游，把手电带上。”
    三人出了门，汪成昇就走在前面带路去了。
    这时候，路上基本没有人在走动了，巷子口的路灯亮着，偶尔有几户人家有昏黄的灯光，一看就是舍不得开电灯，用的煤油灯。
    两条巷子挨着，穿过了几户人家，很快就到了地方。
    汪成昇上前把门给打开了，这才示意两人进去。老游的手电在出门的时候就是开着的，此时顺着院子照了一圈，大概就看清了院内的情况。
    进去之后，汪成昇顺手把院门给关上了。
    “这边，在东厢房这边。”汪成昇之所以带着人直接过来，一来是为了表达诚意，二来嘛，他也是怕麻烦，之前联系了些兄弟，本来是打算给老妖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得，没想到才几年没联系，这些人死的死，散的散，有几个给回音儿的，还远在疆省和云省，要过来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动身的。
    这群人，当初只说是要出去避一避风头的，谁承想他们一跑这么远。这几年结交的那些，汪成昇又不敢用，不是过命的兄弟，有些事情是不方便他们知道的，所以他才不得不答应老妖的要求。
    “走吧，小狗子啊，你这院子不错。”进了东厢房之后，汪成昇打开了屋里的灯，老妖四处看着。
    “这院子当初是租的，偶然的一次意外，发现了这里的密室，正好房主那段时间想卖了去省城那边陪着儿子，我就接手了。”汪成昇一点都不避讳谈起这个院子。
    “哦，你这运气不错嘛，这铜碗巷挨着我那元宝巷这么近，我也没听说谁家有个密室啥的。”老游心中不屑，这八成就姓汪的自己挖的，还装，他都找原来的老人问过了，这院子解放前就是汪成昇自己的，解放后被收缴了，后来又被他给买了回来。
    “侥幸，侥幸而已。”
    说话间，汪成昇已经把密室给打开了。
    老妖和老游就跟着进去了。
    要说是密室，其实也不尽然，这里空间并不大进三个人都费劲。
    老游只能自己先出来，站在门口往里看。
    “最底下的六个箱子是当年那批货换来的东西，上面的这些，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就当是利息了，妖爷，都在这里了，您点点？”
    “不着急，东西在这里放着，还挺方便的，明天开始我让老游过来清点就成了，多少的就这些吧，我也不是贪财的人。”老妖知道对方提前转移了一些，不过没关系，只要自己不满意， 就有的是办法整他。
    “好，这是院子的钥匙。”汪成昇主动把钥匙递给了老游。
    老游接过钥匙就放到了口袋里，看着密室里的箱子有些意动。
    “妖爷，要不我今晚就在这里了？”
    “不用，说了不着急嘛，明天再过来也一样，这大晚上的，弄的动静太大容易扰人清梦，老游，要沉住气。”说着老妖就从密室里出来了，“小狗子啊，你是知道我的，手里过的钱财无数，我呢，倒是不在乎你这三瓜俩枣的，老孙跟我呢，最耿耿于怀的就是当年那事儿，老孙的性子呢，你可能不知道，他这人啊，最是记仇，所以，这事你得容我些时间。”
    “明白，明白，那就劳烦妖爷了，你要是有了准信儿，就麻烦老游去我家一趟。”东西都给了，没想到老妖还不是立即办事儿，也罢，反正有德此时还在医院躺着呢，暂时回不去农场，还是有时间的。
    “好说，好说，哈哈，小狗子果然痛快，走走走，回我那儿再喝点茶去，”
    “不了，妖爷，这时间也不早了，家里媳妇还等着，我得回去了，太晚的话，她该不放心了。”刚才那几杯茶下肚，效果太明显了，他现在已经开始饿了，要知道，下午他去跟兄弟联络感情，那酒菜得，可是准备的很丰盛，油水足足的，在去老妖家之前他已经饱胀了，这好茶还真是挺消食儿的。
    “好，好，你看我平时孤家寡人的，都忘了弟妹还在家里等着你了，行，那你路上小心，我这边离着近，不着急。”
    汪成昇又看了一眼在密室里的老游，就离开了这个院子。
    “妖爷，要不我今天连夜干活，给清点出来？”老游以为刚才老妖拒绝是因为汪成昇在场的缘故。
    “老游，干嘛给自己找罪受啊，你仔细看看这些箱子上的落灰，就最上面没了一个小箱子而已，看大小，顶天了四十根大黄鱼，”老妖多精明啊，他刚才就都大体扫过一遍了，除了最上面的灰不太自然，其他地方都没有移动的痕迹。
    “还是妖爷厉害。”老游按照老妖说的方向，仔细看了一下，还真是。“不过，这么多东西他都不拿，偏偏只拿了那一箱子金条，难道剩下的这些不值钱？”
    “不至于，就当年那批货就不只四五十跟大黄鱼，汪成昇这个人呢，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这个时候，他处于劣势，儿子的安危被老孙拿捏在手里，是不会耍花样的。”见老游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那你把第一个箱子打开看看吧。”
    “哎。”老游，赶紧把最上面的一个箱子搬了下来，这一搬他心里就有点打鼓，这重量太轻了。
    巷子放到地上之后，老游找来桌子上抹布把箱子顶端的浮灰擦了一遍，这才打开。
    “这，这是那对春瓶，妖爷，这是张家那对春瓶。”没想到这第一箱就是古董，还是青花，这价值搁以前，怎么也能抵那小半箱的大黄鱼了，再加上是从张家流出来的，那再涨上两成也是有人要的，但是现在这个时节，这东西可没人敢收，只不过，这倒是让妖爷给说着了，姓汪的可没骗人。
    “嗯，是那对，这个还是当初我爷爷给孝敬的。”老妖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看到熟悉的东西。
    “那姓汪的还把那箱大黄鱼拿走干啥？”老游想不明白。
    “哼，无非是心虚罢了， 那东西啊，怕是有主儿的，这正主儿呢，八成还在世，他怕咱们得了之后，再出手，那就惊动原主儿了。”老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啧，这小子招惹的人不少啊，还能活到现在，可真是命大。”老游这倒是有点佩服汪成昇这人了，虽然人不咋滴，但是这保命的本事却值得学习学习。
    “老游啊，你也别羡慕，这老子英雄儿子狗熊，别管他汪成昇多有本事，有这么个败家子儿在，迟早要栽进去，到时候他想遮掩怕是也没用了，行了，把箱子合上，咱们回吧。”看到了熟悉的春瓶，老妖的心里难免不是滋味，顿时啥心情也没有了。
    “好，这就放回去。”老游也觉察到了，怕是那对春瓶惹到老妖了，“对了，妖爷，明天我带着小乙过来清点吧，那小子机灵，脑子还好使，关键是人靠的住。”
    “嗯，不着急，你明天先去农场一趟，给老孙捎个口信儿，让他后天务必来县里一趟，这些箱子啊，我等着他一起开。”东西多少无所谓，老妖的目的也从来不是这些，而是实实在在想出口恶气而已，老孙也一样。
    “好，听您的，您要不要给孙爷写封信？”
    “不用了，一来麻烦，二来，他那边检查严格，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是非了，你到地方，人家问你，就说他老家的亲戚来县里看病了，让他过来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