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王家,林立钟才知道方老太太要干啥。
“立钟啊,你这段时间没来,我这边可是攒了不少的奶粉票了。”
“方奶奶费心了。”这些怕是给王田攒的,可惜用不上了,她也没说破,反正自己也确实需要这些。
“哈哈,老太太我这可不是专门给你攒的,里头还有我们田田的一半呢,你看看,能要多少是多少,”方老太太也不含糊,直接明了地解释了。
“有多少自然是要多少了,我们家小宝贝现在饭量也大了,他要是用不了,还有其他人呢,我们村好多知青都结婚生子了,还有我们楼姐,这也到眼巴前儿了,都得给准备着。”林立钟一遍清点就发现了,老太太确实准备了两份,不过,正好,自己能给她包圆儿了。
“哈哈,那是赶巧了,唉,我们田田哟,算了,这也是命,是福是祸说不准的。”方老太太在得知自家孙女流产之后,伤心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开了,老太太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她早就觉得秦夏至有问题了,今天一看也经一步验证了她的猜测,这个时候流产了,也不一定是坏事。
“嗯,田田姐福气都在后头呢,有您老在呢。 ”林立钟这话可不是瞎说的,整个老王家,就属眼前这老太太最精明了,是那种饱经沧桑之后的处世之道,不是表面的精明。
“就喜欢听你说话了,哈哈,走,先去尝尝老太太新收的茶叶。”方老太太一高兴就要给林立钟安利她的茶叶。
林立钟也赶紧从背篓里拿了份麻花出来,这是今天刚从供销社买的,据说是从天津运过来的,她一口气买了八斤,背篓里放了五斤,空间里放了三斤,酥脆酥脆的,配茶刚刚好。
一老一少聊的还挺开心,主要是方老太太在说,林立钟在听,时不时地,她还能提点问题,方老太太也乐意跟她讲,所以两人聊天也没啥重点,都是讲到哪儿算哪儿。
林立钟突然就想起了今天早上去的那个村子,说话间就问了出来。
“你说的这个地方啊,应该是湖边囤,那村子的后山上有个不大不小的湖,连着江水,那边的冬鱼最鲜美了。”方老太太语气中带着怀念,好多年没吃过了。
“哦,还有湖呢,那边是哪个公社的啊。”
“也是你们红旗公社的,县城南边这一片都是你们红旗公社的,”
“那山上是不是还有个空院子啊。”早上的时候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那院子年头不短了,而且看布局,有点像寺庙。
“你看到了?那院子还在呢,真是不容易。”方老太太有点意外,好多年没去那里了,这小小的寺庙竟然保存下来了。
“嗯,在,就是破败的厉害,屋顶都没了。”屋顶上的瓦片都没有了,檩条也没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墙壁,勉强能看出原本的布局。
“唉,那里曾经是个寺庙,香火很好的,我还去拜过,很灵验的,可惜了,运动一起来,最先遭殃的就是那里,原来寺里还有一个大师傅和几个小和尚的,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当初方老太太嫁进王家之后多年无所出,情急之下就去那边山上的寺庙,回来不到一个月就有了王田她爸。
后来,大孙子丢了,她就又想起了寺里的大师傅,可是等她去的时候,寺里已经没人了,佛像都被毁了。
“那真是可惜了。”被毁的寺庙,怕是连本村的人也很少去,倒是个僻静的好地方。
“谁说不是呢,那寺里的伙头师傅做的一手的好素菜,现在也吃不到了。”
聊的也许是开心了,临走的时候,方老太太给林立钟装上了四种茶叶,非得让她回去好好品品。
唉,林立钟没好意思告诉方老太太,这茶叶给她真是浪费了,大部分都让她放到林二奶奶屋里了,暖棚刚弄好那段时间,村里的老太太们,天天来,全都用来招待他们了。
算了,下次出门的时候,给方老太太搜罗点好茶叶吧,不然这东西收的也太心虚了。
刚才被方老太太拖着就从医院出来了,都忘记去领药了,从纺织厂出来,就又回了县医院。
这刚到放好自行车,医院的门口就开进来一辆吉普车。
“哎哟,疼,疼啊,轻点轻点。”汪有德疼得龇牙咧嘴的,脸色苍白,但是嘴上却不停地喊着。
这声音林立钟熟悉啊,上次丢筐子的时候听到过,是汪有德,这人不是被送到劳改农场去了吗?怎么会来医院?
“别啰嗦,赶紧下车,多打点伤,喊成这样,下车。”来人穿着蓝色的中山装,一把就把汪有德从车上拉了下来。
“轻点,啊,我胳膊都折了,能不能别再拽了。”汪有德赶紧顺着那人的劲儿给下来了,他怕再犹豫一秒,这条好胳膊也给拽脱臼了。
“老于,走吧,先找大夫,给这小子把胳膊接上。”车上又下来了另外一个人。
“等等,领导,这都回县城了,能不能让我家里人来看看我,您看我都伤成这样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回去,就让我跟家里人见一面吧。”汪有德看到好说话的领导下来了,赶紧提要求。
“汪有德,你老实点,你现在还在劳改期间,”于刚最烦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了。
“不是,领导,我就是想我爸妈了,这次见了,省得他们一把年纪了,还大老远地跑去看我。”汪有德继续卖惨。
“好,等会儿我可以试着联系你家属,走吧,先找大夫看看去。”说着就示意于刚赶紧带人进去。
林立钟站在旁边仔细看了一会儿,她可以肯定一点,这两人应该是劳改农场的人,都配着枪呢。
汪有德这是胳膊折了,外出就医?还挺寸的,这进去还没一个月吧,就把胳膊给弄折了,这是得罪啥人了吧。
林立钟想也没想就跟着进去了,想去听听现成的瓜。
结果,到了跟前了,才发现,门口站着那位叫于刚的好同志,得,这墙角是听不成了,只能回头找护士打听八卦去了。
林立钟转身下楼,去找刘主任签字领药去了。
之后,又去了中药房,想着今天黄欣然上班,正好还能拜托这位去打听,毕竟人家在医院工作,人头比自己要熟。
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人不在,中药房只有小顾一个人在值班。
“元元,怎么你自己在啊,欣然姐呢?”林立钟经常来中药房这边拿药,已经跟这里面的人都混熟了,她们这边排班比较固定,那两位大姐一班,顾元元和黄欣然这两个年轻的一班。
“立钟,你来啦,我刚才还念叨呢,你这也到时间了,该来了。”顾元元听到林立钟的声音,就抬头了,正好看到柜台上放了一把大白兔,她高兴地就拿了起来放到了口袋里。
她就得意林立钟,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上道,每次来这边都给她们带零食,不拘毛嗑,花生,还是大白兔,反正是没有空手的时候。
“欣然姐刚被人喊走了,说是三楼外科来了位骨折的病人,找大夫把欣然姐喊去帮忙了。”顾元元冲着林立钟眨了眨眼。
林立钟就明白了,说是让黄欣然去帮忙,其实黄欣然是主治,这姓赵的大夫,纯纯就是个赤脚医生,看点小病小痛的还成,稍微上点档次的病都不成。
不过人家关系硬,人也坦白的很,躺平都能躺的明明白白的。
黄家也是看中了这人过硬的关系,就通过中间人,把黄欣然安排到了他手底下去练手。
当然了,不是把人给调过去,人还是在药房这边,但是一旦赵大夫有了处理不了的病号,就可以喊黄欣然过去帮忙。黄老太爷也是煞费苦心了,现在这大环境如此,不想让孙女到乡下吃苦,也不能一直在药房待着浪费时间,虽然这名义上是去给人打下手的,但是治疗方案孙女可以自己做主。
中医这一途,就是要不断地接触病人,才能让自己不断得到提升。
黄欣然也能明白爷爷的苦心,所以,即使这活儿里外不讨好,药房这边会耽误工作,外科那边治好了病人全是赵大夫的功劳,黄欣然还是答应了,从年前到现在,整整三个月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三楼?”这么巧,自己不才刚刚从三楼下来,整个外科的诊室就只有一个有病人,难道是赵大夫接诊的汪有德?
“对,赵大夫刚才打电话说来了位骨折的病人,看着挺严重的。”
“哦,那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欣然姐是回不来了。”
“嗯,我觉得也是,要是真严重的话,估摸着要打石膏的。”
结果,两人这边还聊着呢,黄欣然就回来了。
“欣然姐,这么快就回来了?”顾元元正对着门口,是她最先看到黄欣然的。
“欣然姐,”林立钟回头一看,确实是黄欣然,还纳闷儿呢,难道她医术已经给这么好了,看骨折都这么迅速?
“立钟来了啊,你先坐着,等我一会儿,中午咱们去吃饭,有事儿跟你说。”黄欣然说着就进了柜台后面,“元元过来帮忙,这是药方,你先按着药方配点药给那病人,我去更衣室拿点东西。”
“好来,交给我吧。”顾元元本来也懂些中医的知识 ,不然也进不来这边的中药房,跟着黄欣然这一年多,更是受益匪浅。
黄欣然放下药方,就去后面的更衣室了,她记得自己之前带了几副膏药过来的,今天正好碰上了,就让这人先试试药效。
很快黄欣然就回到了药房,顾元元把抓好的七副药都给捆好了,她们医院现在还保留着油纸包药的习惯,外面是麻绳捆扎,绳子都吊在了房梁上,线头垂下来,刚好到能够到的位置,用的时候,抬手一扯,就能用。
林立钟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挺稀奇的。
“我先去楼上,一会儿就回来了,立钟,这马上也要到下班的点了,你先去国营饭店等我吧。”黄欣然临出门前叮嘱了林立钟一句。
“行,”吃瓜嘛,当然是边吃边聊最好了,正好她也饿了。
到了饭店之后,林立钟先行点好了饭菜,就回到找好的位置等着黄欣然去了,这些菜没半个小时出不来。
直到林立钟把饭菜都端上桌儿了,黄欣然才姗姗来迟。
“欣然姐,这边。”这次林立钟特意找了个边角的位置。
“都点好了?”黄欣然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菜和肉,就开始估摸自己口袋里的钱和粮票。
“坐吧,姐,这顿饭算我的,你知道我的饭量的,你就是顺带的。”
“行,那今天我就沾你的光了,回头我给你买罐头吃。”黄欣然也就不跟林立钟客气了,毕竟这姑娘的饭量,她是领教过的。
吃完一半的时候,林立钟觉得没那么饿了,这才开始跟黄欣然八卦今天的事情。
“欣然姐,今天你看的那个病号是不是叫汪有德?”
“你知道他?”
“呵呵,何止是知道,上个月的时候,他偷我的东西,被我给摁住了。”
“就说呢,你咋可能认识这种人呢,原来是有过节啊。”
“他后来因为参与投机倒把,被送到了劳改农场,”
“嗯,这就对了,这次是农场的两个同志押着过来的,汪有德左上臂骨裂,他非嚷嚷着骨折,农场那边的医务室看不了,就给带到县医院这边了。”
“骨裂?很严重?”
“嗯,再用点力都能给打折了。”
“被人打的?”
“可不是咋滴,除了骨裂,身上还有不少的淤青,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咋回事儿,偏偏赵大夫问他的时候,他非得说是自己摔的。”
“噗,这是碰上硬茬子了,哈哈,活该,”
“我觉得也是,所以,也没他开止痛药,哈哈,赵大夫也说了,这疼痛感能帮着判断病情,所以也没添上。”
“那人是又走了?”
“没那么快,他这伤也需要固定,估摸着要到下午了,他非嚷嚷着要住院,把门口那同志给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