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少跟姓方的那娘们儿胡咧咧，一天天的，啥事儿也不干，就知道在家给我惹事儿。”汪成昇啥也没问，坐下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说，半点也没给江年时留面子。
    “我惹啥事儿了啊，”江年时表情虽然委屈，但是心底一点波澜都没有，这么些年了，她都习惯了。
    也许，年轻那会儿，她还真以为自己是有啥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但是这都小二十年的夫妻，江年时早就把汪成昇的脾性了解的透儿透儿的了，这人习惯性甩锅，甭管是不是你的错，他先开口那就是你的错。
    更何况，自打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之后，江年时心里就再也没了这人的位置，之所以委屈求全这么多年，更多的还是为了把闺女给好好抚养长大。
    哼，现在三弟也回来了，她娘家也不是无依无靠了，也就到了她收取利息的时候了。
    “你还委屈上了，那方华荣，我每次路过她家门口，她都要对我嚷嚷一遍，啥让我宽心，让我别着急，我看她是巴不得我着急呢，那大嗓门一喊，整个街上的人都知道了，小德这次的事情本来就不光彩，她这么喊，我还有啥脸面。”虽然汪成昇也气愤儿子做的那些事情让他丢尽了脸面，也下定决心要让儿子好好吃一番苦头，但那毕竟是亲生儿子，恨肯定是不能恨的，只有恨铁不成钢而已。
    “方大姐有口无心的，这么多年的邻居了，你又不是不了解她那个人，她是真的想劝慰你的。”江年时说的是实话，这位方大姐，人就是如此，大大咧咧的，不大怎么会看人脸色，要关心也是真的关心，能帮忙也是真的帮忙，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个实在性子，再加上她家里男人一直在领导的位子上，早就不知道被整多少次了。
    “你知道她有口无心，还把家里的事情都念叨给她听，真是的，一天天的除了背后嚼舌头，还能干点啥。”汪成昇本来就在单位受了点气，这到家了还碰上方华荣这么一茬儿，心里的气儿啊，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了，不管江年时说啥，他都是这么个态度。
    “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姓汪的，小德这事情是我说出去的吗？啊，还不是你们的单位自己下了文件，别把啥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我这么多天了，跑前跑后的，去找我三弟，为的是啥，啊，你有没有点良心，要不是年勇，小德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儿呢。”江年时本来今天挺好的心情，愣是被眼前这人给毁了，那她也就不惯着了。
    “那你也少跟姓方的胡乱掺和。”汪成昇感觉真是欠了方华荣两口子的了，在单位受了盛世的气，回到家了，还要被他媳妇方华荣给憋屈一把。
    “姓方的，姓方的，用的着的时候就是方大姐，用不着了就是姓方的，汪成昇做人不能这样子的，”江年时彻底被恶心到了，“当初我没嫁进来的时候，人方大姐就帮着你照顾小德，等我有了有怡之后，人家也没少帮着照看，这比亲人也不差什么了，汪成昇，更何况，人家还是你领导的家属，你最后是放尊重一些，别姓方的，姓方的喊了。”
    “哼。”汪成昇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错的只能是别人，不过他到底知道自己是不占理的，也就不再说这事儿了，“你也是，最近怎么了，老是跟我顶着来，家里家外的，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哼，自己憋着去，江年时才不想听他念叨呢，不是人家能力不行，就是没有责任心。整个单位就他一个好人，一个能人，呸，还不是因着他汪成昇一没靠山，二没能力的。
    江年时不说话，汪成昇不知道该怎样往下说了。
    以往他一发脾气，江年时就会顺着他说下去的，顺便还要劝解他一番的，这冷不丁不顺着他了，反倒是给晾到半空里了。
    “你这是咋的了？”汪成昇暴躁地看向江年时，语气也难免带出了几分。
    “我咋滴了？汪成昇，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自从小德出事儿之后，这前前后后的，我到处跑，到处去托人帮忙，费了多少功夫，赔了多少小脸，单单我自己也就算了，我还拉着年勇一起，能把事情办到现在这个程度难道还不行，呜呜，我这当妈的不敢说做的多好吧，最起码我尽力了，你凭啥还对我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呜呜。”江年时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再硬顶着来怕是要把人给逼急了。
    “我没说你对小德不好。”汪成昇见江年时哭了，也知道自己刚才过分了，但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那你这是啥意思，一进门就开始说这说那儿，还不是想找茬儿。”
    “唉，算了，我最近也是为了小德的事情忙活晕头了，你就当我刚才的那些话是废话吧，年时，你这段时间为小德做的那些我都看在了眼里，真的，”汪成昇想到今天四处求人碰到的钉子，就对自家小舅子那广阔的人脉关系有了更深刻的体会，也就不敢对妻子太过分了。
    “呜呜，你这还算句人话。”妈的，外面受了气，就知道回家来冲着媳妇撒气，呸，也算个男人，还好有怡不是这人的孩子。
    “好了，我就是心里不好受，说话没有过脑子，年时，你也知道，我就小德这么一个儿子，他现在在里面，我不得多为他以后操心啊，你是不知道，这求人难呐！”
    “放心吧，等小德出来之后，我就去找年勇去，有他这么个小舅在，不至于少孩子一口饭吃。”哼，知道求人难了吧，呸，平时端着个臭架子跟谁都欠你二五八万似的，遇到事儿了知道去求人了，能有人搭理才是稀奇。
    “哎，好，我就知道还是你这个当妈的心疼小德。”只能暂时先这样了，有了媳妇这句保证，相信小德出来之后，会有份儿工作的，不是他不想给孩子更好的，怪只怪他的圈子太小，之前认识的那些人都年纪大了，退下来了，现在根本说不上话。
    还有一些，是不能见光的关系，一旦牵扯上，不出点血是不可能的，当然了，出钱倒是不怕，就怕到时候再把当年的事情给牵扯出来，那才是麻烦。
    就先这样吧，回头他再去找一趟江年勇吧，当年他侵吞江家财产的事情，是跟那群人一起的，他当时也只是其中一环，而且做的很隐秘，自家妻子当时还是个学生，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倒是半途杀回来的这个小舅子难说，以他现在的人脉关系，还查不出什么，但是自己要是联系当年的旧人的话，难免会引起怀疑的，到时候可就难说了。
    “那是，对了，今天给你做手擀面吧，今天上午正好买到了富强粉，”
    汪成昇是典型的北方人，喜欢吃面食，尤其是面条。
    “好，也好久没吃了，粮所来富强粉了？没听同事们提起呢？”
    “不是在粮所买的，是路上碰到了一个女同志，着急换钱，就把从家里带回来的大米和面粉换了，我一看不要粮票，价格也合适，就留了不少，够咱吃一阵子的了。”
    “那人什么来路？”汪成昇有点疑虑，这上门的时间也太巧了些。
    “过路的，看那样子，家里不是多有钱，但日子也是不错的主儿。”江年时有自己看人的一套方式，从碰到林立钟她就开始观察，衣服整洁，没有不定，连包头的围巾都是羊绒的，样式颜色和县确实没有，脚上的皮靴是新的，这样式她在省城看到过，百货大楼那柜台里面摆着的，七十多块一双，过年的时候，她本来还想着给有怡买一双的，结果断码了。
    这姑娘说着家里着急用钱，但是一点着急的模样都没有，而且她跟方大姐讲价，她也只是有点迟疑，并没有心疼和不舍，还有最后的时候，她开口要留下那几个布袋，那姑奶奶也是犹豫了一瞬，就眼睛眨都不眨地答应了，妥妥地败家玩意，她是喜欢碰上这样的卖家的。
    “哎，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放心吧，要真是那坑人的，不会拿这么好的东西出来的，你看看，”江年时说着就拉着汪成昇去看她刚刚买的面粉去了。
    “嗯，你确定就好，咱们小德刚刚因为投机倒把进去，我不能不多想。”汪成昇也放心了，看样子就是像媳妇说的那样，这是碰上败家子了，这么好的面粉，不要粮票，竟然才卖六毛五，这要是到黑市上去，他能要到一块。
    “那我再炒个鸡蛋酱，有怡也喜欢吃，正好中午你们爷俩一起打牙祭了。”
    “好，都听你的，多炒点，有怡最近都瘦了。”提起女儿汪成昇也难免柔和下来，闺女像极了媳妇，或者说是她小舅，长相上是一点也没随了他，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闺女的疼爱。
    办完县里的事情之后，林立钟又去了趟供销社，她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表现被江年时定义成了败家子，不过知道也不在乎就是了，她把手头快要到期的票消耗了一番，装满了整个背筐。
    这平时不怎么注意，今天一买东西才发现，除了粮票，其他的票都被用的差不多了，林立钟打算之明后天的再来几趟黑市，把票证的库存补充一下，顺便再去一趟纺织厂的家属院，好久没去过，也不知道方老太太有没有念叨她。
    “这小林有些日子没来吧，”方老太太还真在跟儿媳妇念叨她呢。
    “是啊，年前来过一趟之后，这都小俩月了，上次来还是大雪天呢，这会儿都已经化冻了。”
    “可不是咋滴，也不知道这个月能不能来。”
    “您这是想她了，还是想立钟带的那些肉啊。”
    “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不想吃肉啊，田田最近不是闹腾的厉害嘛，我看着都瘦脱相了。”方老太太心疼自家孙女，她们老王家这一代就两个孩子，王田她哥早早就丢了，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孙女，一家人都给疼到了骨子里。
    本来想着孩子大了之后，给找个憨厚老实的女婿，也不讲究啥上门不上门的了，就跟她们一家子住着，生了孩子能有一个姓王的儿子就成了。
    结果，一家人都计划的好好的，甚至王田她爸都物色好了几个人选，就等闺女再大一点的时候，就安排她相看。
    结果，王田自己谈了一个，而且很快就跟家里提了要结婚。
    家里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即使当时看出来那家的婆婆不是个好相处的，但是拧不过王田，两人就这么成家了。
    婚后的日子，果然是不好过，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哪能不吵架。
    这三天两头地吵架，孩子都受了影响，王田只能带着孩子经常回娘家。
    这不，年前又怀上了，这次怀像还格外不好，刚过一个月就开始吐，吃啥吐啥，整整折腾了两个月，人瘦了一圈。
    “唉，这孩子，犟的很，都这样，还坚持上班呢，你说她是咋想的，咱家又不缺她那几个工资，实在不行，我出钱，让孩子找个顶班的吧。”方老太太是真心疼孙女。
    “妈，你不知道，唉，你以为田田是想上班呢，还不是向红那个老太婆逼得，那死老婆子，非得让娘家侄女给田田顶班，你说她这是打的啥算盘，指望别人都不知道呢。”
    “现在是身体最重要，有我看着，田田那工作是随随便便能丢的，真是糊涂，她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儿啊，”方老太太还不知道这里面有这层事儿呢，听了之后直气得要骂人了。
    “娘，您以为我不想让孩子好好歇着呢，你孙女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注意大着呢，不听劝啊，您当我这段时间时不时不在家干啥去了，还不是去她单位上帮着干活去了，您放心吧，我看着她呢，她现在每天也就是坐在柜台后面开开单子啥的，其他的都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