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玥环视了全场，确认没有第二个空位后便开始了会议。
    刚才的小插曲过去之后，她身后的助理便开始点开了后面大屏幕上的文件。
    两个小时过去，中场休息，讨论了很长时间的到底要不要收购了恒志药行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赞成想要收购的，是黎玥伯父黎广耀推波助澜的一派。
    黎玥能够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坐上这个中间的位置，已经是逆流而上了。
    在一群如狼似虎的目光中，她从来没有为了拉拢人心去随便依附过谁的意见。就算现在，她和几个资历较老的老人相互僵持了一个小时，她也由着僵持了，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去退步。
    她不紧不慢的在隔间里吃着午餐，程岚就在那里绕来绕去的踱步。
    “好了，你再转就成陀螺了。”
    程岚要把自己的头皮都要挠破了，她当时在里面看着黎玥开会，她只是负责sl公司内部的助理，本来这种会议甚至进都不能进的。
    但是黎玥点头让她进，她便顶着那些压顶的目光走了进去。
    刚才那几个老人家明显就是在倚老卖老，强硬拉着说恒志药行在黎家老爷子生病的时候出了多大的力气，恒志药行未来可期一定要盘下来。
    几个老头在座位上唾沫横飞，黎玥淡淡的喝着自己的茶，时不时的点点头。
    “问我多少次，我都不会赞成收购的。”
    几个老头一听，原以为黎玥刚才一点意见都没有的模样是已经屈服了，结果还是倔的像一头驴。
    “常伯伯，张伯伯，你们不用再说了。”黎玥的爷爷当时生病的确花了不少钱在恒志头上，但是爷爷的生前每次都在谈及医药都说不要去碰医学领域。
    毕竟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有野心是好事，但是过度贪心就往往得个贫字了。
    程岚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满脑子火药味的现场。甚至几次，她都亲眼看见那几个叔叔捏紧了拳头，把手里的玻璃杯握的像是随时都要往黎玥的头上抛。
    “我怕什么，隔壁就是警察局，我可是大大滴良民。”黎玥手里翻动着一张又一张的纸，浏览过后又说道:“一个又一个仗着跟我老子的老子有五毛钱的交情，给我在这摆样子。”
    “...人死王八活。”黎玥拿起桌子上的资料，往外走:“龟孙们，姐姐来了。”
    “黎总！您东西还没吃完呢！”
    门一开，黎玥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顿外送能这么准时送达了。
    原来是等着她吃饱后给她打一副感情牌呵。
    “呵呵，小玥啊，伯父能和你聊几句么？”
    黎广耀带着副眼镜，头发被发胶抹的发亮。
    黎玥轻轻一笑，摆出模样上的尊敬:“好啊，伯父请进。”
    黎广耀大踏步的走进来，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精致牛排都没吃几口:“小玥要按时吃饭呵，别慢慢的拖延下来得了胃病，工作什么都要以身体为第一位。”
    黎玥笑着看着桌子上的那份牛排，一阵后便说道:“伯父不如开门见山？我也坦诚的说，我不同意收购。”
    黎广耀脸上的笑意凉了几分，却还是慈祥的看着这位后辈:“我知道，小玥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年轻一代的人总是会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但是老话说在前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哈。现在非洲那边刚刚爆发了传染病，恒志药行又是专门研究新药物的，这有需求就要有市场，要是我们黎氏集团能先在这个市场站住脚跟，那还怕什么没机会呢？”
    黎玥笑而不语，看着黎广耀递给她的那张报道非洲疫病的新闻。
    “恒志药行这次落败就是我们的大好时机啊，只要我们一举拿下，那他们之前研究过的成果也都属于我们名下了，难道不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吗！”
    “你相信伯父一次，你爸都不可能有我这么了解恒志！当时你爷爷和恒志老爷子的交情不用多提了吧？这些年来，伯父我都在看着恒志是慢慢的杀出了一条血路啊！”
    黎玥绕到了办公桌，黎广耀拿着一堆恒志以前的研究数据和成果来给她看，不就是企图堵住她的嘴么。
    “伯父你来看看这个。”
    电脑在她的手上转过去，黎广耀也俯下身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些年来，恒志后面的人一直没少在恒志上砸钱，恒志的确做出了一点成绩，但是您不妨认真看看。”
    “恒志做出了一款特效药，售价要比国外的便宜，效果也的确是显而易见。但是，一款药的审查周期很长，恒志集团早就在审查报告出来之前就已经对外在采访中透露了药到病除的噱头，让药一上市，就汇聚了不少注意。”
    “刚上架的时候的确呼声一片，但是很快就有其他的声音响起。伯父您请看这里...”
    她快速的点了两下鼠标，页面一页一页的往下翻。
    恒志光是成立的两年就申请了新上市五种药物，又要研发又要审批，过度的耗资已经让恒志伤痕累累。
    加上前一年与国外一家企业的药物研究知识产权的纠纷，各种跨国官司和调解都拖着恒志的药物上市进程。
    这些都不算是真正拖垮恒志的事情。恒志的药物开始被人揭露药物效果不统一，不同批次生产出来的药物效果不一样。消费者投诉的电话满天飞，恒志被迫召回了五十万盒新药。
    这一把下来到底有没有所谓的人在其中坑害了一把恒志，黎玥并没有打算转职为警察的心思，她只知道现在接手恒志无疑是个无脑的行为。
    恒志后面的人明显发现了这个问题，渐渐的收手不再给恒志研发资金，导致药行的研究室高层也纷纷跳槽。现在的恒志就是一块空壳子。
    也像一团沼泽，一踩进去，就是无底的深渊。
    “伯父现在听明白了吗，如果伯父已经被我说服了的话，后面的常伯张伯应该也不用什么力气了。”
    黎广耀一敛眉梢，撇了一下嘴角，手里揪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小玥啊...”
    黎玥走出门外的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下来，但她没有回头。
    黎广耀把几张纸卷在手心里握住，在桌面上拍了几下，“你这是——目中无人啊。”
    敞开的大门，两人的对话不知在多少人的耳朵里流过。
    黎玥看着自己脚前的路，光亮的玻璃一尘不染，笑道:“伯父。”
    “我这也是为公司着想。”
    黎广耀这算是明白了，黎玥压根就没打算改主意。
    人影走远，那间空大的隔间办公室就留给了黎广耀一个人。良久，他才不屑的抽出西装暗袋里的烟点燃，吐着烟圈踩过刚才的扔在地上变皱了的纸张。
    ……
    三个小时后，各个股东才纷纷从不同的门口先后离开了大厦。
    黎玥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的，连忙接过程岚递过来的水和润喉的药吞进了喉咙里。
    程岚便趁机问道:“黎总，您就怕他们在背后说您——”
    “程岚啊，走自己的路就让别人说去吧。”
    程岚只觉得这话怪熟悉。
    原来计划里开完股东大会后，还要在小办一个饭局。但是黎玥估摸着那些红的白的黑的脸的一个一个老人家，应该是没什么心思吃饭了。
    直接说了句自己胃口不好，取消了饭局。
    她不能保证黎氏步步皆高升，她只能保证不让黎氏这朵花在自己手上呈现出凋零的样子。
    至于以后，她真的鞭长莫及，只能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c城作为现在全国经济最有爆发力的城市，这几年来的政策帮扶下变化的日新月异。她有不少朋友在c城居住，这次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虽然还在出差，但也拦不住她晚上去找人跑车喝茶。
    白天跟着一群人去c城参加各种大场合，黎玥到那坐一会便走，同时也负责着一些商场的联络，毕竟这一趟来也要让sl多一条了解的更加彻底的路。
    来来回回，半个月过去了。
    远在a城的沈归俞，只能每天刷新朋友圈，看着她照片上没有重复过的地点和人，看着遥不可及的她。
    他也很忙，临近毕业，又加上是梁教授的得意门生，梁教授在新带的一群人中推荐了他这位师兄。这样一来，很多人便找上门来让他指点。
    往往把他拖着来不及吃饭，只能窝缩在上班的地方买一份煎饼垫垫肚子。
    黎玥也跟他聊天，但是她一个人就把c城过成了本国区内美国作息。
    有一天，黎玥托人去修的照片发出来了。
    她当时在一场山地跑途中，戴着严密头盔只露出一双媚人的桃花眼。
    凌晨的山地温度较低，她拿着手机看着修图师发过来的照片。
    全是沈归俞。
    她仔细的挑了个一张认真的看了一次，便把剩下的照片一一保存下来，直接转发给了沈归俞。
    她一看时间，凌晨两点五十。
    刚想把手机交给赛场的工作人员，手机在交付的最后一刻急急忙忙的震动了一下。
    她恍惚了片刻，还是抽了回来。
    沈归俞【鱼】: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沈归俞【鱼】:狗狗探头.jpg.
    黎玥眼神微眯了一下，打完字后便开始了跑图。
    沈归俞又收到了这段时间他常收到的一句话:“快了。”
    他又不好再追问她确定的时间，只能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快了，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看她的朋友圈，又总是觉得看不够一样上浏览器搜索她的名字。但是一切都被保护的很好，他把那些搜索来的几张照片反复的看，并且在她出差后就一直把那张拍立得放在手机壳夹着。
    “今天，a城的落日特别特别美。”他走在街上，给她发去这条语音。
    周围很多人都驻足下来，拿起他们的手机记录下这满天的落霞。
    他点开摄像头，对着那片火红的云认认真真的拍了下来。
    他的确是想要发给黎玥看的，但是他还在点开相册看着，黎玥的消息就已经传送了过来。
    “是啊，看到了。”
    她的语音夹带着低沉的音乐，他听起来还有点耳熟。
    他站在原地，仔细的回忆了一次才想起来这是她车里的歌。
    “好看吗？”他回忆中的人声却穿透了回忆，从现实中一步一步走过来，熟悉的音色以及她靠近了的音源让他心头一震。
    他回头，一入眼就是站在日暮黄昏里的黑发垂身的女人，他如葡萄一样的眼眸随着他讶然的喘息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对了，你已经说过好看了。”她莞尔一笑，墨镜之下的眼神再次抬起:“那我呢？”
    她问，那她呢，好看么。
    除了四周在他余光中走动着的人影依旧走着他们的路，沈归俞眼中的风景却和他一样，只在第二和五根肋骨之中悄然定格。
    “你怎么，回来了...”
    他声音轻轻，似是在梦里嘟囔。
    只因她已经向他走近，就连嘟囔的音量也是能够听清的。
    她已经不在他身边第十八天了。
    “早就回来了。”她这么说，让沈归俞的心蓦的一沉。
    “到这边坐着吧。”
    沈归俞握着手机，抬脚跟过去和她坐在了篮球边的石凳子上。
    早就，回来了么……
    沈归俞是那种自己陷入了苦恼中都不自知的人，黎玥用纸巾擦了擦凳子，才让他坐下。
    她也许是不想再露脸，戴着一副很宽大的墨镜遮住了眼睛。
    “这么苦着脸的样子。”黎玥佯作一副很无奈的表情，又改口说道:“逗你玩的，今天才下的飞机，一下地就来找你了。”
    “我行李估计还没到家门口呢。”她怕他不信，又说道。
    其实她说什么，他都会信的。有什么办法呢，他看不懂她，也不知道要不要看懂她，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
    “嗯。”他的手垂在膝盖上，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长到脚腕的裤子，上面是一件浅蓝色的衬衫。
    久别重逢，他却笨拙的语塞。
    “出差的顺利么？”他轻轻的问。
    又似乎工作上的事情向来不方便和外人说，在他的理解里，就像是有人来问他奶茶配方也不会说相类似。
    她如果想知道的话...他也不会说的那种。反正店里面的奶茶他都会做，她想喝什么，他来做就好了。
    “挺顺利的，一路斩妖又除魔，这不现在成功来你这里取经了。”
    她语气依旧轻飘飘的，又因为原来的音色带着不少的柔和感，每一句说出来都像是绕着弯子哄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