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迦急匆匆离开了席合家，高惇大跨步追在后面，不停追问。
    “大哥，你到底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女朋友，真给你生了女儿？”
    高迦此时脑子乱得很，手机在宽大的掌心里翻来翻去，却半天都没把电话拨出去。
    高惇瞄到了他手机屏幕上亮着的一串电话号码，见他久久不行动，一把抢了他的手机。
    “还来！”
    高迦陡然停下步子，沉声斥责。
    高惇根本不理他，抢了手机就将那个号码拨了过去，还往后跑远了些，谨防高迦反过来抢。
    电话几乎在响起的一瞬间就被接通了，里面传出一个虚弱又惊喜，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声音。
    “喂，高迦，是你么？”
    高惇听到那声音，属于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就是这个女人。
    “我是高迦的弟弟高惇，你和孩子现在在哪儿，我和大哥立马过来找你们。”
    电话那头的女人沉默了良久，细小的电流伴随着压抑、细弱的哭声传来。
    许久，女人才调整好情绪，哑着嗓音说了一串地址。
    直到看到电话挂断，高迦都处在茫然中无法回神。
    高惇就说了那么一句，他也没有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他看高惇的表情就是知道——那个女人猜对了。
    他有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女儿。
    原本是来揭穿骗子真面目的，事情却渐渐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重逢了八年未见的初恋女友，拥有了一个七岁的女儿。
    高惇也是这时才知道，大哥的初恋不是他以为的那个，而是在出国留学时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刻骨铭心的恋爱。
    只不过高迦太理智，心中执念又太深，选择了现实而非感情。
    他需要的妻子是与他家世相当、能力相当，能给他带来实际利益的女人。
    而不是那个思想单纯、得过且过的初恋。
    常言得不到的才最记忆深刻，他偶尔也会想起和初恋的美好时光。
    但那也只是偶尔。
    记忆里的初恋还是青春少女，活泼明媚的模样。
    八年后再相见，却像一朵即将凋零的百合，瘦弱苍白，周身笼罩着一股死气。
    初恋看见他第一眼便忍不住落了泪，颤抖地几乎说不出话，只一个劲把女儿往他面前推。
    高迦和孩子短暂的对视上目光，便齐齐移开了视线。
    这是他的孩子没错，五官遗传他更多一些。
    即便短暂对视，高迦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孩子眼中的恨和怨。
    此刻的恨还没有到要义无反顾报复他的地步。
    这恨意应该是随着初恋的过世而达到巅峰。
    初恋饱含着对深爱男人的思念和不甘，遗憾离世，孩子深切感受了母亲为情所伤的一生，对抛妻弃女的父亲自然心生恨意。
    幸而现在初恋还未过世，他提前找到了母子俩，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正想着该具体做些什么，怎么弥补缺席了多年的父女情，怎么消除女儿对他的恨……
    高迦陡然身体一僵，大脑回过神来。
    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顺着那个女人的话去思考。
    他感觉自己中了陷阱，但孩子就站在面前，和自己五六分相似的脸做不了假，生命垂危的初恋做不了假。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所以是他，错估了那个女人的能力。
    或许弟弟说的那些生死簿、十八层地狱、罪罚之类，也不一定是假的。
    但耳听、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只有亲身经历才知真假。
    依旧不愿让自己彻底相信。
    *
    席合收到银行到账提醒的时候，正跟着保险库保管员往地下走。
    看到短信上的七个零，小小的切了一声。
    小气！
    帮他找到女儿，提前防范父女相残的下场，就给这么点钱。
    越有钱越抠门。
    “尊敬的客人，保险库内无法使用手机，请提前关闭手机。”
    保管员身体微微前倾，标准八齿微笑地提醒，然后朝前做了个领路的手势。
    “里边请——”
    保管员走在最前方，席合收了手机，跟着她穿过一道道安全防盗机关，进入最深处的保险库。
    保险库建在地下约60米，保管员在门禁上输入密码和指纹，最后面部扫描通过，才顺利拉开足有22吨重的防爆门。
    另有两位保管员在保险库内恭敬迎接。
    席合递上自己的证件，“我要换保险柜，将之前存的东西转移到新的保险柜。”
    “好的，立刻为您处理。换保险柜后，之前保险柜的钥匙便无法再使用。”
    两位保管员互相监督、配合，在系统上操作。
    领路的保管员给席合送上茶点。
    席合将自己的钥匙拿出来放在桌上，像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情，自嘲地笑了一下，“另一把……丢了。”
    保险柜一般需要两把钥匙共同使用才能打开。
    一把在保险库内，由工作人员保存，一把由客户自己保存。
    席合除了自己保存的那把钥匙，还另外申请了一把备用钥匙，托付给别人保管，顺便帮忙管理保险柜里的东西。
    现在……呵。
    “以后只有我能开启保险柜。”
    保管员闻言，立马明白她的意思，将她在系统中的委托人信息删除。
    她的信息页面日后便再无委托人，任何人都无法再以她的名义进入保险库，更无权打开她的保险柜。
    “处理好了，请跟我来。”
    保管员拿着两把钥匙走向席合的保险柜。
    此处共有十几种规格类型的保险柜，席合的保险柜属于艺术画专属保险柜。
    吧嗒——
    柜门打开，看见里面整齐排布的画，席合眼眸一眯。
    呵，好得很！
    “换吧。”
    “好的。”
    三位保管员戴上白手套忙碌起来，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画全部转移到席合新选的更大规格保险柜中。
    将掌心的新钥匙慢慢攥紧。
    席合微扬起头，绝尘如仙的面庞罩上一层寒气。
    惩罚开始了。
    *
    自那日别墅一别，何肖恩不停给席合打电话，甚至找上门，席合都避而不见。
    无奈之下，他只能托占斌帮忙传话求情，结果收到的却是占斌划清界限。
    占斌在电话里声音冷漠，“这些年多谢关照，日后就不要私下往来了，好自为之。”
    他还想再问为什么，电话直接就被挂。
    顿时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占斌是与他关系最亲近的商场战友，最重恩义。
    这样的战友轻而易举就背叛他，除了席合小姐，没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席合小姐要开始针对他了，他终究没能完成爷爷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