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合抬脚迈过男人的身体，决然而去。
    何肖恩叹息了一声，“不知好歹，日后有你后悔的。可怜小姑娘有你这么个爸爸，无辜背负那么大的罪孽。”
    保镖姗姗来迟，人早就已经走了。
    谭咨被扶起来后，倔强得甩开保镖的手，蹒跚着靠到女儿床边，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手。
    “爸爸只要你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其他都不重要。”
    什么鬼怪、地府，因果报应。
    那些看不见抓不着的东西他不怕，他只在意当下女儿还温热的手，医疗仪器上波动着的数字。
    这才是最真实的，最触手可及的。
    就算那些东西真的存在，有什么孽，他一人扛便是。
    “老祖宗，那人冥顽不灵，怕是又有人要遭殃。”
    席老头被夺寿命，在并城差点归西的事，他听得寒毛直竖。
    真是命大啊。
    幸好当时老祖宗在场，不然人就真的没了。
    主要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无辜变成孤魂野鬼，那得多冤呐。
    “那也要看我准不准，敢在我眼皮子使用邪术。”
    何肖恩心中渐渐安定，有老祖宗在，这些小伎俩都不是事。
    何肖恩对老祖宗信心十足。
    “您刚才探出他请的大师是何人了吗？”
    听到问起这个，席合表情变得深邃起来。
    半晌幽幽道，“探到了，是个熟悉的新名字。”
    何肖恩，“……”
    既然熟悉，又怎么是新名字。
    难道……
    “又是周寻？他早就知道席老头一家是席家后人？”
    比席合动作还快。
    在席合和席家相认前，就把席老头当做别人的替死鬼。
    席合沉默无言，默认了他的猜测。
    这个周寻会下咒，那么会使用夺命符夺人寿命也不奇怪。
    “这个周寻可真不简单呐——”
    医院大厅人声嘈杂。
    席合站在走廊边，手臂轻轻搭在扶手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拨通了高蒙的电话。
    “给我查个人，要事无巨细……”
    正说着话，突然被个女人撞在身上，手机直接脱手，朝楼下摔去。
    女人边走路边翻看着检查报告，脸色灰白，冲席合深深鞠了两个躬。
    “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就行色匆匆走了，脚步没有片刻停留。
    “你这人……”
    何肖恩想拦住女人争辩，被席合阻止了。
    “算了，看她也是不小心。”
    看那女人神情似是得了不小的病，幸而手机摔下去没砸到人，就不和她多计较了。
    两人顺着楼梯下去捡手机，发现手机已经被个少年捡了起来。
    少年摆弄着手上的手机残骸，看手机主人过来，少年气得胳膊一伸，递还给她。
    “喏——”
    “谢谢。”
    席合接过手机残骸看了看，怕是不能用了，看来得买个新的。
    正欲走，少年伸长脑袋觑着她手里的残骸，手指了指主板的位置。
    “你手机里有监听芯片，小心喔。”
    席合脚步一顿，拿出安装主板的那一块，“监听芯片？”
    原谅她在现代科技面前是个老古董，对高科技玩意实在有些不了解。
    少年直接上手，从密密麻麻布满许多小零件的主板上拆下一块比小拇指指甲盖还小的芯片，冲她晃了晃。
    “就是这个，可以窃听你的电话，和手机内部的所有信息。”
    饶是席合再老古董，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这个东西的危险性。
    就像战争时期那些地下谍战工作者们时常用到的窃听器一样，远距离窃听敌人的对话。
    现代人手机不离身，将窃听芯片安装在手机上，再聪明不过。
    而送她这部手机的人，又是何居心？
    “老祖宗，舟儿她肯定不……”
    何肖恩下意识想替女儿辩解，对上席合冷漠的目光，一个字都不敢再往外蹦。
    这部手机，是何舟儿当着他的面，送给老祖宗的。
    “我立马去审问她，这到底怎么回事！”
    何肖恩怒气冲冲就要去质问何舟儿，席合冷声道，“不必了，我亲自去。”
    何肖恩被冷汗浸湿的后背，只觉森森凉气直往骨头里钻。
    老祖宗对他、没了信任。
    席合直接找去何家住的红枫别墅，何肖恩紧张地跟在后面，双腿都是软的。
    何舟儿在院子里的作画，胸前围着防止弄脏衣服的围裙，头发松松散散夹在脑后，一身素净家居服，整个人比起平日多了分文艺娴静的气质。
    席合突然造访，何舟儿愣了一下，落笔继续作画，根本没搭理她。
    何肖恩看她这态度，心里越发打鼓。
    他一直知道女儿对老祖宗有意见，但也不至于到监听老祖宗的地步吧？
    他喉咙肌肉紧绷地训斥，“看见老祖宗也打招呼，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何舟儿听到训斥，只是冷哼了一声，依旧没有搭理，继续作画。
    席合没有计较她的态度，走到她身后看她的画作。
    是在临摹油画大师刘老的作品《繁星》，临摹得很像，手法熟练，但缺乏气质。
    有其形，无其魂。
    但她还年轻，在二十多的年纪能有这样的笔触和水平，已经算天赋出众。
    磨练心性、沉心钻研，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位杰出画家。
    但这于她而言，怕是最难的。
    “我的手机刚才摔坏了，里面有个监听芯片。这手机是你送给我的，这事你怎么说？”
    席合喜欢打直球，何舟儿怕是也不耐烦跟她绕弯子，干脆直抒来意。
    何肖恩听得心一紧，呼吸都下意识绷紧了。
    偌大的院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空气流动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清晰起来。
    何舟儿明显慌了下神，点缀星星的笔触抖了一下，留下了一块明显的白斑。
    她稳了下情绪，垂下胳膊，嘲讽地勾唇，“我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什么芯片，我不知道，我对电子产品向来是一窍不通。”
    她侧脸看了席合一眼，含笑的眼睛带着一丝嚣张的挑衅。
    何肖恩眼皮子疯狂跳动，生怕老祖宗一个愤怒，那后果是她、以及整个何家无法承担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老祖宗问你话就好好回答！如果真是你做的，就老老实实低头认错。在老祖宗面前，你嚣张个什么劲！”
    何肖恩毫不留情，一巴掌扇过去，手都震麻了。
    何舟儿细嫩的脸上立马浮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衬着白嫩嫩的皮肤，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