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看不惯林荷花的人，阴阳怪气地翻白眼，“人家现在是城里人，指不定回来干什么。”
    以前去县里办事碰见林荷花，林荷花那爱搭不理的傲气劲，好像自己成了城里人多了不起，眼睛都长头顶上了。
    高蒙和席合袖手一旁听着众人议论，根本没有插手的打算。
    两个老人力气还不小，几个老头费了半天劲才把她们彻底拉开。
    林荷花精心梳理的头发彻底散了，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全是抓痕，裙子也歪歪扭扭，狼狈不已，哪儿还有之前讲究的城里人模样。
    胖脸老婆婆为了干活本就一身粗衣粗布，随便抓了抓有些乱的短发，丝毫不在意。
    看林荷花不复之前的光鲜，笑得格外开心。
    “闹什么呢，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一个呵斥的声音突然从上头传来。
    一群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通往村口的斜坡水泥路上走来一个拄着拐棍的老人。
    老人看着得有八九十岁，头发花白，腿脚不太灵便。
    但精神矍铄，锐目鸡皮，一眼看过来，那些老头老太太全都安静如鸡。
    看来在村里十分有威慑力。
    席合则是一眼看到了老人身旁的孙德兆，眉头微蹙。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孙德兆搀着老人走下斜坡，走到槐树下，笑盈盈和席合打招呼。
    “好巧啊，席合小姐，高先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们。”
    又是这句开场白。
    席合不想搭理他，高蒙本就厌恶他，更不会搭理。
    孙德兆也不觉得尴尬，像熟人一般和他们攀谈，“这是我幺爷，也是这个村的村长，我是来看望他老人家的，你们是来这玩还是有事？”
    之后看见一旁狼狈的林荷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们难道是专程来找刘槐的？怪不得那天你们会问我刘槐的事。你们是他亲戚？”
    胖脸老婆婆嘴快，“他们是来认亲的，席叔是这姑娘的曾叔祖。”
    孙德兆张大了嘴巴，十分惊诧的模样，“原来是这样。”
    胖脸老婆婆一看就是藏不住话的人，叽里呱啦就把事情前因后果一说，然后主动提起自己和林荷花打架的原因。
    “我这人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我也是为这姑娘好。千辛万苦跑来寻亲结果找了个假货，不得把地底下的列祖列宗气死。”
    胖脸老婆婆话音刚落，村长突然一声厉斥。
    “方梅，有你这么编排人的吗，都是一个村的，污蔑了别人的名声，你又能沾到什么好处！”
    “我……”
    叫方梅的胖脸老婆婆没料到会被呵斥，吓得一时哑口。
    孙德兆也皱起眉，一脸不赞同道，“老话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都是一个村的，该团结互助才对，这种说三道四、毁人清白的行为可要不得。两位阿姨都这么大年纪了，何必这么针尖对麦芒，要一个不小心伤着谁可就不好了。都心平气和点，心平气和才有助于养生。”
    两人一唱一和几句话，林荷花的污名就被洗清了，同时还给方梅安了个不友好乡邻、暴躁凶悍的名声。
    席合负手一旁，只觉眼前场景应了网上一句话——高手在民间。
    这演技，不拿个影帝可惜了。
    “我说的哪里有错，村长当年也看见了，我们两一起看见的，林荷花大半夜偷跑去刘群家里……”
    “还不嫌丢人！”
    村长拐杖当当当往地上砸了好几下，他沉着脸盯着方梅，警告之意明显。
    之后又转向席合，表情稍稍缓和些，用慈爱的声音道，“两位客人远道而来，让你们笑话了。这两人从年轻时就有矛盾，到老了还互相看不惯。”
    林荷花有孙德兆帮忙，又有村长帮着说话，底气足了些。
    看方梅吃瘪的样子，胸口的郁气也纾解了些。
    不想被人忽略的小萝卜头席望突然走到村长面前，仰着脑袋一派认真地问，“你为什么一直骂方婆婆，难道她说的不是事实？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林婆婆半夜往男人家跑？”
    小孩纯粹的声音，直白地问出大人们总是故意左顾他言的问题。
    饶是活了八九十年的村长也不免尴尬，他笑着摸摸席望的头，依旧不直面回答，只道，“小孩别听这些腌臜话。”
    说着又责怪地看了方梅几眼，“看你们都把小孩带坏了，以后嘴巴再没个把门的，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席望忍着厌恶才没有躲开他的手，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你别转移话题。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想回答吗？你是不是在帮林婆婆遮掩？”
    席望扔完炸弹，一扭头又跑回席合身边，拉着她的手，认真道，“席合小姐，村长爷爷说话遮遮掩掩的，一听就是有所隐瞒。你说过，只有心思不纯的人才不敢直面回答问题。村长爷爷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老村长布满沟壑的脸当即就黑了。
    席合温柔地摸摸席望的头，“大人说事情，小孩子别插话。孩子还小，村长别和他一般见识。”
    听着像是在教训席望，却是只责备他插话，没有否认他的话有错。
    她心里也是如这个小孩一般想的？
    林荷花有些着急，方梅却是又抖起来，有了席望开头，胆子也旺起来。
    她大着嗓门喊，“你们都不敢说，那我们去问灵，让席叔和席康自己回答。”
    林荷花原本还紧张，听到方梅提出这法子，顿时都笑了。
    村长也板着一张脸，“你还要胡闹多久，搞这些封建迷信……”
    “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高蒙突然打断了村长的话，询问地看向席合，“你觉得呢？”
    席合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却是点了点头，“未尝不可。”
    村长和孙德兆都惊呆了，这两个大城市来的年轻人，居然会相信这样的封建迷信？
    不是只有乡下这些没读过书的老头老太太才会信这些么？
    孙德兆觉得好笑，看席合和高蒙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只当是年轻人好奇心旺盛。
    他不以为然地大手一挥，“席合小姐都没意见，那就来试试。看看能问出什么。”
    说完忍不住戏谑地哼笑了一声。
    村里老头老太太们平时除了干活，都闲得慌。
    有这热闹，全都一哄而上，浩浩荡荡转移去了席向明、席康父子的坟前。
    众人此时才发现，他们已经遗忘了席家父子埋葬的具体位置。
    没人给他们填土，连坟头都变得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