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盖。
一指帝王或贵官车上的伞盖;
二指高贵者所乘之车;
三指星名,根据星象学,古人认为人的命运中带华盖星;
四指云层上紧贴日月边缘、轮廓不甚规则、内呈淡青色、外呈浅棕色的光环;
五指树名;
六在道教中代指眉毛;
七指肺;
八指穴位名;
……
舒眉落落大方地向温言展示了其养气大成,文华凝聚后的文气拟形之能,这也是华盖的第九种释义——文道修行的第二阶段文华境的标志——气生华盖!
晋朝崔豹在《古今注·舆服》中曾有记载:“华盖,黄帝所作也,与蚩尤战於涿鹿之野,常有五色云气,金枝玉叶,止於帝上,有花葩之象,故因而作华盖也。”
舒眉才只是文华初成,凝聚的华盖也远没有古籍中记载的那般绚烂夺目,但其流光溢彩之形,已是叫人心折。
温言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文道修士的华盖之景。
但见在舒眉的头顶之上,五色流光凝成伞状,其上隐隐有阆苑仙葩之奇景隐现,却看不真切。还有丝丝缕缕的云气散绕在华盖四周,将之衬托地愈加缥缈。
这些云气,温言认出来了,正是具象化了的文气。
不过,为何与她之前感应过的舒眉的【才气】似是有了不同呢……
回应温言疑惑的眼神的是舒眉的解释:“看来学姐也发现了,正是我的文气的性质也有了进一步的质变。现在还只是一些端倪,但也不再如那空中阁楼似的【才气】一般无所依凭了。”
温言仔细感应了一番,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似乎是……红尘气?”
“红尘气?”舒眉怔了怔,收回了自己的文华异象,道,“这样么?”
温言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能确定,只是有些类似,或许还得请教过方老师后才能确定。”
舒眉笑着应允了,总归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当二人联袂前去寻找方君子,而后者得知自家的远房表孙女如今非但晋升了文华境,还意外升华了文气后,亦是不由露出惊容。
前不久他还更看重温言的文道禀赋,这才几日未见,自家这芝兰宝树就给自己来了个弯道超车,端的好大一惊喜。
所以呀,身未盖棺孰可料?
未来,当真不可测!
方君子在观察了舒眉处于质变中的文气后,也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没错,舒眉你的【才气】确实是在向着【红尘气】衍变。”
说完,他心中也是一叹,只是为何偏是【红尘气】呢?
文道一途,儒门的核心是【浩然气】,道门的核心是【逍遥气】,墨门的核心是【侠气】……
偏偏这【红尘气】,并不在各家核心传承之序列,多为尘海颠簸的读书人机缘巧合下领悟入道之气。
非要论归属,其源头还得追溯至“杂家”。
历史上的杂家虽然号称“兼儒墨、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综”,实际上流传下来的思想却不多,在思想史上也没有多少痕迹。
一言以蔽之——杂家无圣。
目前公认的杂家之最高成就者——春秋战国时期的秦相吕不韦,其也不过诸子级数,距离半圣境界尚有半步之遥。
后学末进,更是一代不如一代,以至于逐渐消亡于历史之中。
其遗留的学派财产,大头都被儒门所吞并,剩下一些残羹冷炙则散落民间,造就出了一批不入流的小门小户。
在而今现代科学越来越细化的情况下,“杂家”这称号,现在基本上说的就是此人没有专业本事,什么都知道一点,但什么都不精通的意思。
连学派本名都被污名化至此,纵然如今又到了超凡复苏的修行者盛世,基本也可以宣告“杂家”学派的彻底落幕。
令方君子不解的是:舒眉这般年岁,不历世事,却悟得的乃是【红尘气】,实在是奇哉怪哉!
但他也无力去继续深究,文道的心悟一途,本就是这般无逻辑可言,只能说时也命也了。
况且,舒眉能够进境【文华】并进而升华文气已是意外之喜了,又何来的更多贪求呢?
平息了心头一点妄念,方君子接着对舒眉说道:“【红尘气】源自于滚滚红尘,也便注定了你若想精进修为,必要在这红尘世界打滚,却是不易的。”
舒眉舒颜而笑:“红尘确实不易,但又有什么是容易的呢?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介俗人吧,注定了只能在这万丈红尘中沉沦起伏。”
方君子闻言却是神色一正,道:“你能有此觉悟,说明这【红尘气】确实是适合你的。它虽不入各家之嫡传,但在诸子百家之中却都有流传,我儒门之内亦有此道之别传。”
“一如温言的【浩然气】可以晋升为【浩然正气】,你的【红尘气】也有着【万丈红尘气】的前路,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了。”
舒眉含笑点头称是。
随着与这位学妹相处的时日愈久,温言对她的认识便也愈加深刻。
舒眉实在是一个令人心生探究的女子。
不由的,温言想到了一句诗——“冷冷清清星在野,疏疏淡淡月围城。”
事既毕,二人也向方君子提出了告辞。
方君子又考校了一番二人的功课,见两人都无懈怠,这才满意地放她们离去。
末了,似也是有感而发,不知是对二人中的谁说的,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吧,道:“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
世传的一句俗语说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而方君子所说的,似乎与之有些相悖了。
舒眉与温言在回返的路上也是就此展开了谈论。
温言:“盖人之不可智用之,过则怨集而祸至。”
舒眉:“所以春秋时,卫国的宁武在国家太平的时候就表现得很聪明,在国家动乱的时候便装作糊涂,孔圣亦赞其智识。”
温言点头:“宁俞之智,仲尼称美;智不如葵,鲍庄断趾。”
温言所说的典故,舒眉亦是知晓,这是记载在《左传》上的一则故事:
成公十七年,鲍庄将齐国大夫庆克和皇太后私通的事告诉别人而被皇太后设计陷害砍了脚。
孔子听闻后,感叹鲍庄的智慧不入葵花——葵花还能向着太阳,用叶子保护自己的跟;而鲍庄居然连自己也保护不了,以致于被砍了脚。
想了想,舒眉最后援引了《淮南子·原道训》的一句话,道:“故机械之心,藏于胸中,则纯白不粹,神德不全。”
这句话选择得就很有水平,那么,鲍庄断趾是因其机械之心么?亦或是其本身就智能有缺?
温言不得而知。
舒眉这句话最初始的出处是《庄子·天地篇》——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
乃是有名的子贡见汉阴丈人故事中的一段话。
故事之后,庄子更是借汉阴丈人之口直言孔子为“子非夫博学以拟圣,於于以盖众,独弦哀歌以卖名声于天下者乎?”
咳咳,我们道家,就是这样的捏——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收回了自己发散的杂念,温言也不觉哑然失笑,自己这又都想的什么跟什么呀?
思绪重新回到方才话题上,温言不由想到了关于“机械”与“朴鲁”之辨的一些历史轶事,遂而感慨道:“打算精明,自谓得计,然败祖父之家声者,必此人也;朴实浑厚,初无甚奇,然培子孙之元气者,必此人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