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倒是师弟多虑了。”
    冲虚道长想了想，认可了木道人的看法。
    二人继续在后山饮茶，谁也没再说话。
    倒不是关系差......尽管二人并非是同一个师傅，可却也都是张真人当年创立武当时就加入的元老。
    几十年的交情下来，关系能差到哪去？
    之所以没再说话，是他们意识到那位天姿绰约的师兄又闭关了，以至于这后山上，全都是‘道韵’。
    这对于他们这些宗师后期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机缘。
    哪里还敢分心？
    与后山的安逸不同，武当的前山可以说是热闹极了。
    成群的弟子汇聚在真武殿外，拥拥簇簇地朝里面探着脑袋。
    只为了能够一窥女子芳容。
    宋远桥收到消息，就来到了这里，见到殿外这副场景，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丹田运起真气，朝这些人训斥道：“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么？”
    听到这声音，众弟子们只觉得一阵凉意从从尾闾穴到夹脊穴，须臾间，又到了玉枕穴。
    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全然没有了世俗的那种欲望。
    如受惊的林中鸟兽一样，四散奔逃。
    宋远桥也没再理会这些弟子，一掸道袍，迈步朝着真武殿内行去，同时行了个同道之礼：
    “不知灭绝师太到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宋大侠客气了。”灭绝师太见是宋远桥走进来了，也从椅子上起身，还了一礼，而后道：“不知尊师张真人可有闲暇，贫尼有事相商。”
    宋远桥闻言，脸上略带几分歉意：“不巧，家师正在闭关。”
    “怎么，又闭关？！”
    灭绝师太意外极了，以往张真人经常闭关，江湖上都流传着他是参悟妙法好救治俞三侠的身体。
    怎么现在俞三侠都恢复了，张真人又闭关了？
    其实这事儿在武当山上也不是什么隐秘，所以宋远桥只是笑了笑，就耐心解释了起来：“实不相瞒，师太，日前苏神医到访武当，医好了三师弟的筋骨，可谓是了却了家师的一桩心事。”
    “如今家师心中挂碍去了大半，念头通达，又有了许多感悟，自然需要闭关整理一番。”
    “师太若有事情，可说与宋某，待家师闭关结束，宋某自当转述给他老人家。”
    灭绝师太听完后，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可能这就是大宗师和他们这些凡人之间的区别吧。
    所幸她今日前来，也不是非见张真人不可。
    二人重新落座，灭绝师太这才说道：“贫尼今日前来，乃是邀请武当，共同商议联手抗击明教之事。”
    “如今昆仑、崆峒，皆已给了贫尼答复，同意围攻光明顶，一举剿灭明教，不过我等联盟，尚缺一位德高望重的领袖。”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宋远桥听到灭绝师太要联合江湖正道围攻明教，心中稍有些犹豫。
    不过他的心思隐藏得很好，并没有被人看出来。
    灭绝师太也只是笑了笑：“若是小事，也就不用贫尼亲自前来了。”
    “这，只怕......”
    灭绝师太的意思很明确，这倒是让宋远桥有些为难了。
    虽然明教这群人的确在中原武林制造过不少冤孽。
    可也的确在抗元这件事上出了不小的力气。
    这是连他们武当都无法比拟的。
    若是贸然出击，诚然以他们的联合起来的力量，想要一举歼灭明教并非难事，可只怕伤亡也不会小。
    若是让蒙元人钻了空子，那他们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所以就他个人而言，是不想围攻明教的。
    可他一时间又想不到太好的说辞，言语之间难免显得有些犹豫。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周芷若这时站了出来，打了声招呼：“宋伯伯。”
    “你是......”
    宋远桥正愁不知如何开口，如今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偏过头去，就见是一个清丽秀雅的姑娘，他看着有些眼熟，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灭绝师太听到周芷若开口，本想叫她退下，可转念一想，芷若这丫头平日里聪明伶俐，又识大体，不是不懂规矩的人。
    又听见对方这一声宋伯伯，瞬间明白她是准备攀攀关系，然后好打感情牌。
    想通了这一点，灭绝师太也是笑了笑：“宋大侠不认得了吧？她是芷若啊，周芷若。”
    听到这话，宋远桥再次看向周芷若，脑海中那十岁的女童，和这十八岁的大姑娘的容貌重合在了一起。
    这才回忆起来。
    “芷若，是芷若啊......我想起来了，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年我师父带她来的时候，他才这么一丁点。”
    宋远桥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紧接着又笑道：“现在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周芷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灭绝师太也笑了，觉得自家弟子这是开了个好头。
    宋青书的反应倒是和原着有所不同。
    没像只舔狗一样急于表现自己。
    不过也难怪，他都让慕容子给钓成翘嘴了，眼里哪还有别的姑娘？
    反倒是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明知道武当解剑池的规矩，也不知道劝一劝灭绝师太，武功也一般，而且一上来就和自家老爹攀关系，显然是别有用意......还别说，不被女色所惑时候的宋青书，智商还是比较在线的。
    果不其然，宋青书脑海中念头刚起，就听周芷若继续道：“近年来，峨眉派门人不断遭魔教所杀，昆仑崆峒也多遭毒手，武当虽然有大宗师坐镇，可想来以那群魔教贼子的无法无天，盯上武当也只是时间问题......”
    “爹，我觉得芷若妹妹所言稍有不妥，且不说师祖他老人家在武林当中的威慑力，便是两位师叔祖，也不是魔教贼子敢招惹的。”
    “况且明教势力早已不复当年，自从明教教主阳顶天失踪以后，为了教主之位，明教之内便是纷争不断。
    四大法王之中，白眉鹰王负气率众离去，自立山门，创立了天鹰教，金毛狮王、紫衫龙王下落不明，左右使者就更不用说了，听说那光明右使范遥爱慕紫衫龙王依旧，对方离去，他亦是心灰意冷，浪迹江湖，不再理会明教事务。
    只余下光明左使杨逍与得了寒症的青翼蝠王也是独木难支。
    此外，听说杨逍与五散人之间也是矛盾不断，这些年来，实力不断损耗。
    如今明教上下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会来招惹我们武当？”
    宋青书出言打断了周芷若的话。
    后者看了他一眼，秀眉微蹙，略带敌意道：“如宋少侠所言，武当是想要置身事外......”
    “武当想要如何，自有师祖他老人家做决定，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三代弟子，只想说一些自己的看法，以供参考。”
    宋远桥听到周芷若的话，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原本还很为难，可宋青书这话，却是让他眼前一亮。
    周芷若作为小辈，又和师祖有旧，对方若是开口相求，他不好拒绝，可宋青书就没这么多的顾虑了。
    反正就是一个小辈，即便是说了什么惹得灭绝师太不喜，也只是小孩子的一家之言，他扮个白脸呵斥几句也就过去了。
    不过既然青书已经开口怼了周芷若，那他也不能干看着。
    当然，附和的话他不能说。
    要以退为进。
    “青书，不可造次，芷若也是担心我们武当的安危。”
    “孩儿知错了。”
    宋青书立马低头认错，不过却是从父亲的语气当中听出了赞许之意，嘴角微微扬起。
    “诶，宋大侠，令郎说得也不无道理。”灭绝师太劝了一句。
    周芷若也上前微微欠身：“芷若失言，还望宋伯伯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
    宋远桥摆了摆手。
    宋青书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道：“爹，孩儿今早刚收到消息，霹雳堂滋扰当朝太师府邸，已被朝廷下令派兵围剿，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等结成武林同盟，难免不会招来遐想。”
    “还有这等事？”宋远桥一愣，他平日里是不喜欢看江湖月报的。
    原因很简单，上面假大空的内容太多。
    尤其是那个叫慕容子的撰稿人，笔下全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甚至编造出来的都有不少。
    他是个正直的人，见了着实有些不喜。
    “嗯，青藤师弟可以帮我作证......想来师太一路前来，应该也收到风声了吧？”宋青书说着，又看向了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这几日急于赶路，再加上峨眉派的地理位置，距离京城，比起武当还要远上不少。
    消息自然不怎么灵通。
    “芷若，你可知晓？”灭绝师太看向周芷若。
    后者微微颔首：“江湖月报上的确有所提及，不过撰稿人是那个慕容子，其人笔下多有荒诞不羁之语，可信度不高......”
    “胡说！”
    “青书！”
    宋青书忽然间有些情绪激动，一旁宋远桥闻言，低声呵斥一句，他这才清醒过来，一阵后怕。
    徐青藤在旁，连忙帮着找补起来：“大师伯，青书师兄可能是想说，江湖月报虽然有许多事情还未得到考证，但毕竟是朝廷的喉舌，想来在朝廷大事上，不敢弄虚作假。”
    “不错，孩儿就是这么想的。”宋青书也赶忙接过话来。
    宋远桥听闻后，捻了捻胡须：“如此说来，当下还真不是一个合适的联盟时机......师太，容后再议如何？”
    “这......也只能如此了。”
    灭绝师太虽然疯，平日里很少给六扇门或是锦衣卫的面子，可也知道此一时彼一时。
    当时江湖还算安定，她是一方门派的掌门，在没有明确冲突的前提下，朝廷自然不会平白招惹。
    可现如今，朝廷派兵围剿霹雳堂，摆明就是要立威。
    一方面为了震慑江湖中人，另一方面也是安抚朝廷官员的情绪。
    试问若是在朝廷当官，结果连家眷安全都无法保证，他们又怎么能安心办公？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朝廷绝对不会有半点让步。
    谁挡道了灭谁，就这么简单。
    “既如此......师太舟车劳顿，想来也累了，就由你带着峨眉派的众位同道，前去客房休息。”
    “是，大师伯。”
    徐青藤先是朝宋远桥行了一礼，又朝灭绝师太笑了笑，伸手一引：“师太，还请跟我来吧。”
    “叨扰了。”
    灭绝师太没有拒绝，带着一众弟子，离开了真武殿。
    宋远桥目送对方离去，直至视线中再无峨眉门人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一旁的宋青书，有些好奇道：“青书，你什么时候对明教的事情那么了解了？”
    饶是宋远桥也只知道明教当中的大体结构，可自家这个儿子竟然连光明右使范遥迷恋紫衫龙王这种事情都一清二楚。
    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孩儿其实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并没有确切证据，不过孩儿看爹刚刚明显有推脱之意又不好开口，这才......”
    宋青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他总不能说这些都是他在江湖月报上看来的吧？
    事实证明，有一件沉醉其中的爱好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收集报纸，天知道什么时候从上面看到的消息就有了用处。
    宋远桥也没有多想，叹了口气：“是啊，灭绝师太亲自到访，怎么说都是一派之长，峨眉派的祖师又与你师祖有旧，不能不给她一个面子啊。”
    “算了，不提这些......你最近可是大有长进啊，爹很欣慰。”
    宋远桥没再多说，转身又看向了宋青书，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都是爹爹和几位师叔平日里教得好，孩儿也只不过是......叼天之光。”
    这都什么马屁词汇啊？
    宋远桥不由得一愣，无奈地笑了笑，却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他是张真人的大弟子，青书是他的儿子，又是武当三代弟子当中的首席，难免听到许多阿谀奉承的话。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这孩子品行不出岔子就好。
    不过很快，当他目光下移，看到了宋青书配剑上的灰尘时，话锋忽然一转：“不过青书，学识见闻固然重要，安身立命的本事却也不能懈怠，你有多少天没有练剑了？”
    “啊？！”
    宋青书傻了眼，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没有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