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星光满天,凛冽的山风吹打在窗棂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窗外,远方的天空,黑云下的银屏山在星光下,只可窥见隐约的巨大轮廓。
许枫和雷震天早已上到厢房,熄灯睡下。
罗香雪同赵青竹在楼下大堂喝酒,她今晚食欲大增,抓起一只烧鸡撕成一块块,大块朵颐起来,烈酒一杯杯下肚,只觉有一股烈火在喉咙里直蹿进肚里。
赵青竹陪着这么样一个大姑娘,刚开始还感觉有些不自在,两个人边吃喝边聊天,渐渐话题就扯开了。罗香雪谈起自己小时候在大山里的生活经历,顿时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赵青竹却是坐在一旁安静地倾听,听着听着,不时陷入沉默,似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那些苦难经历。
罗香雪兴致颇高,频频斟酒,先为赵青竹斟满,又自己满上,举杯相邀,见这情形,赵青竹只得苦笑,一杯接一杯陪着她喝。
二楼中间客房里的灯火还亮着,那是楚云飞入住的房间。微弱的灯火自窗纸上透出来,映出一片淡淡杏黄色,光影里两个人影在窗前对坐,楚云飞眉头紧锁,思索良久,终于开口说道:“烟儿,你我师徒缘分一场,如今你也长发大成人,有件事,为师琢磨了很久,决定今天亲口告诉你。”他叹息着,目光流露出痛苦之色,似乎这大半辈子聚集心底的所有愁苦一齐涌了上来,他目光闪烁,又接着道“曾经,你问过为师,关于你的身世,你的爹娘和妹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如烟心头一紧,定定地望着他,显然,他整个人已非常紧张。这么多年来,他每每问及,师傅总不肯相告,如今,他却突然松口,这又令他大感诧异之余,内心也不由隐隐不安。而他,又急需知道这个真相。
楚云飞缓缓站起身,背对着柳如烟,一边咳嗽一边吃力地说道:“为师与你爹爹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相识,那时,我们都还在江湖上闯荡,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我们志趣相投一拍即合,当即结为挚友。在你五岁那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在终南山卧龙谷密室里练功,突然收到你父亲飞鸽传书,说柳家庄发生劫难,你们全家被仇家围困,兴许无法脱身凶多吉少,你爹将你们兄妹俩藏在华山后山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室中,你爹托我务必将你们兄妹救出,带回终南山照顾。我接到书信后,当即快马加鞭赶往华山脚下的柳家庄,本想救你爹娘突出重围,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当我连夜赶到柳家庄时,柳家庄大门敞开,院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身,所有人都被一剑洞穿咽喉,死状惨不忍睹。这时候,凶手早已不知所踪,我一边大声呼喊你爹娘,一边挨个翻看地上的尸身,却没发现你爹娘,当我冲进后院厢房,才发现你爹爹和你娘亲被双手捆绑在床上,被活活勒颈窒息而死。”他说到这里,嘴唇哆嗦,声音颤抖,目中的痛苦之色更甚。
回想起多年前那桩惨绝人寰的杀戮,他的脸已因激愤而抽搐,目中似欲喷出烈焰。
柳如烟呆呆地坐着,面色变得铁青,突然猛地站起身,手已握拳,指节已因用力发出脆响,他胸膛里的热血已沸腾,坚毅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之意。
他喉咙里发出无比压抑的声音,一字一字恨声说道:“我爹娘为什么被害?是谁杀了他们?到底是谁?我的小妹又在哪里?”他盯着楚云飞苍老的背影,又是疼惜又是感激,他在等待一个答案。
过了许久,楚云飞才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声音也变得平静:“孩子,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为师传授给你的武功,你也领会精髓,已有八成火候,剩下的只是需要勤练心境,要知在同敌人交手时,冷静机智应对,配合武功招式的灵活运用,才方有取胜的把握。烟儿,今天为师想告诉你的是,明日,你不必再回终南山,这二十多年来,为师之所以没将你的身世说出来,一来,是因为你的武功还不到火候,不足以对付仇人。二来,为师也并不知道杀害你爹娘真凶的下落,为师只知道那人的名讳。”他盯着柳如烟的眼睛。
柳如烟双目睁大,激动地问道:“凶手叫什么名字?”
楚云飞凝视着他,终于说出两个字:“罗林。那个人叫罗林!”他说出这两个字,忽然长舒一口气,彷佛积郁多年的愁怨一朝得以倾吐。
柳如烟咬牙恨恨道:“罗林?他为什么要杀害我爹娘?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要灭我柳家庄满门?罗林,罗林,这笔血债我要他以血来还。我一定要找到真凶,为我爹娘,还有柳家庄上下数十条人命报仇。”他重重一拳击在床边木几上,木几顿时四分五裂。
楼下的赵青竹和罗香雪被这重重一击,震得心中一凛,两个人满脸狐疑地朝楼上望去。大堂上守夜的店小二正犯困打瞌睡,被这骤然一声巨响吓得一哆嗦,慌忙站起身来,满脸惊愕不明所以。
罗香雪本已有了几分酒意,这一惊,酒劲顿时消散,变得异常清醒,她喃喃道:“楼上发生了什么?”
赵青竹瞥向那间透着光亮的厢房,镇定地说道:“别着急,我上去看看。”他起身沿木梯缓缓走上楼去。罗香雪心中忐忑,寻思可是师徒俩话不头机吵起架来,她也想去问个究竟,随赵青竹一起上了楼。
两个人刚来到房门前,旁边厢房里也亮起灯火,许枫和雷震天也被惊醒,忙起身过来瞧瞧。赵青竹刚欲伸手敲门,罗香雪突然说道:“赵大哥,还是我来吧!”她随即朝里面轻声问道“柳大哥,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柳如烟听出是罗香雪的声音,回道:“香妹,没什么事!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快去歇着吧!”
罗香雪眉头紧蹙,将耳朵贴近门扉,问道:“柳大哥,你开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