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齐如遭雷击:“晚辈?”
“若少谦不嫌弃,以后可以唤我一声余婶子,显得我们关系更近些。”
裴齐一把握住余采薇手臂,脸上越发苍白,急切问:“谁要做你的晚辈?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何要突然这样?”
余采薇后退一步,与裴齐保持一定距离:“我的意思从来没变过,希望少谦止步于此,再因此事纠缠,就不礼貌了。”
裴齐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微颤栗,张了合,合了又张,出口的话似很艰难:“我的爱慕......已经对你造成困扰了吗?”
余采薇狠心道:“是,很困扰!我这把岁数,对待男女之事,早已心如槁木,少谦却还是对风花雪月抱有憧憬幻想的年华,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少谦不该把心思用在我一个老妇身上。”
“我不在乎”
余采薇打断裴齐:“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心境是不一样的,不是你妥协就可以,我也根本不需要在老矣时身边有个像儿子一般的丈夫、或是爱人!”
她已是儿孙满堂的老妇,裴齐却还是一个风光霁月的男子,这条沟壑,她迈不过去,世俗眼光,她也迈不过去!
说罢,余采薇转过身体,不愿意看他眼中的神伤和破碎,欲离开时,补充道:“如果少谦不能以一个平常心,像对待长辈一般与我相处,那我们从此便不要再见面了吧。”
裴齐不死心对着她的背影追问:“真的......从未对我有过心动?哪怕是一瞬?”
心动吗?
这个问题裴齐不是第一次问她了。
余采薇回答的决然:“从未!”
止步于此,断了裴齐的念想,也断了埋在她心底最深处的念想,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她从来都是一个现实主义,年轻时,便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如今在这个时代,已算是老矣暮妇,又怎会再去追求什么爱情。
就这样吧......
裴齐黯然看着余采薇离开的背影,手缓缓捂住隐隐发疼的胸口,一股腥甜逼进口腔,又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决绝到这个份上,如余采薇所说,在打扰纠缠,就不礼貌了!
对余采薇所有的爱恋,在这一刻,被宣布了死刑。
裴齐转身,和余采薇背道而行,没走出几步,鲜血还是溢出了唇角,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齐儿!”
裴仁松紧张的立刻跑上前,把裴齐扶坐了起来,心痛的哽咽:“你这是何苦啊齐儿!”
余采薇听到后面动静,回眸时,裴齐已经双目紧闭,靠在裴仁松的怀里,她想上前去看裴齐的情况,就听裴仁松憎恶道:
“你站住,从今天开始,不允许你在靠近齐儿,如若不然,即便你家现在风光无限,靠山权重,我裴家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和你杨家在生意场上较量一番。”
余采薇倒不是怕裴仁松说的,只是想关心一下裴齐,她有些后悔方才为了让裴齐死心,把话说的那么重。
伤害裴齐,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却又不得不去做。
直到裴仁松扶起裴齐离开,余采薇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寒风卷席积雪而过,带动她的袄裙一角翻飞。
余怀信走过来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长姐?”
余采薇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余怀信说:“回家了啊,你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次都不应声,怎么还哭了?”
余采薇木讷的伸手摸了一把脸,才发现手指上有晶莹的液体。
“今天高兴,是喜极而泣。”
余怀信没多想余采薇的话,和她一起转身往停车马的地方走,感慨道:“长姐做了这么多事情,辛苦了。”
余采薇浅浅一笑:“只要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我的辛苦就值得。对了,那楚云京真的是要动用守城军反抗?”
余怀信说:“当然不是,除非他想要被抄家灭族,我着急来见长姐,又没找到章云岭,只有说楚云京动用了护城军反抗,才能尽快将他斩杀,不然光是审理楚云京怕都要个十天半月。左右他坏事做尽,难逃一死,早死晚死没区别。”
余采薇当然更希望余怀信一切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楚云京纵然有罪,也不该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先将其斩杀。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余怀信斩杀楚云京后及时回到白石镇救场,今天她和萧乘风之间,真不知道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
便不要拿出圣母的口吻来说教了吧,她相信余怀信如今再如何狠厉,也不可能视人命如草芥,滥杀无辜。
余采薇感慨中不忘叮嘱:“不曾想我兄弟已经成长到这般,虽说你现在位高权重,但凡事不好落人把柄,站的高,盯着你的眼睛也就多。”
余怀信正色道:“长姐教诲,怀信铭记于心。”
余采薇又问:“你既无事,为何大半年不给我来封家书报平安?”
余怀信说:“其实也不算是平安无事,我之前昏迷了两个多月。”
余采薇脚步顿住,转身拉着余怀信的手臂上下打量,担心问:“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现在可是好全了?”
余怀信说:“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长姐莫急,此事说来话长。北境抗战六年,大夏和北狄皆损失惨重,尤其是北狄的后劲不足,屡屡战败,去年便不再大张旗鼓进攻,开始刺杀我军将领,而我也在被刺杀的名单中。
“年后,我被军中奸细所伤,若不是长姐给的伤药保命,怕是早已命丧北境。尽管如此,我还是陷入了重度昏迷,后被圣上调回京都救治,两个月后才转醒,但那会伤势随时都可能复发。”
“圣上担心我的伤情会影响议和,一直没有对外公布,也让我暂时不要露面,以免让北狄使者看出什么端倪。”
“不过我虽远在京都,却也安排了人一直关注着家里,知晓长姐这些年的含辛茹苦和不易。”
到最后,余怀信由衷道:“很多人都说我此番是光耀门楣,但是我自己却不然,有你这样的长姐,才是我余家人的自豪和骄傲。”
余采薇被夸的不好意思:“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余怀信叹息一声:“以前怀信肤浅,觉得考取功名才能光宗耀祖,觉得商人重利益,地位低下,为读书人不耻是理所应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怀信方明白,报效国家,并不限制于哪一行当,商人大义者比比皆是。我的余家军,便是承受了众多商贾的集资捐赠,如若不然,不等北狄打过来,就不知道有多少将士被困在城中,不是饿死,也是被敌寇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