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的干勇突然接口喊道:“东家,我堂嫂根本没有安葬,今早我过来时,还听侄子哭诉堂哥连个口棺材也不肯买,要是昨晚就安葬,他咋还会为棺材发愁?”
干老四心里头既有被人揭穿的恐惧,也有被堂亲出卖的愤怒,心里暗暗骂干勇无情无义,为了一个小管事的活,竟然要把堂哥置于死地。
萧乘风喝斥:“没有传唤,岂容尔等在堂外随意喧哗!”
余采薇说:“死者如果还在家里,干老四和魏军两人为何要说已经安葬?这其中必有猫腻,请长史大人再派仵作验尸,好叫人心服口服。”
章云岭赞同点头:“干老四魏军两人遮遮掩掩,公堂之上扯谎,想来其中不简单,的确应该再次验尸。”
章云岭转而看向堂外问:“李甫可来了?”
李甫听说章云岭归来,激动的一路奔跑,已经在堂外候着有一会儿。
听到章云岭叫他的名字,忙不迭走进公堂,恭敬对章云岭拱手抱拳,铿锵有力道:“属下在!”
章云岭问:“之前的仵作黄老还在为官府办差否?”
“回长史,黄老昨天已经被辞退。”
昨天萧乘风让仵作验尸,正好黄平昨天被辞退。
其中原因,章云岭心如明镜,那黄平是个耿直的,让他去验尸,只会实话实说,在萧乘风那里,不是这个案件该存在的仵作。
章云岭下令:“你去把黄老叫上,即刻前往靠山村和小坝村,检查两个死者真正死因。”
“属下领命!”
自从章云岭调任,李甫为首的一帮老人,无一不是憋屈。
今天再次被重用,李甫心里别提多高兴,立马出去叫上几个曾经的兄弟一起去黄平家里接人。
案件到这里,需要等待李甫黄平回话才可继续,也算让大家中途休息。
外面的百姓议论声再一次沸腾,没有看到结果,他们已经跃跃欲试把带来准备砸干老四魏军的烂菜叶子往林招弟身上招呼。
所有人一致认为关于林招弟的案件,罪行铁板钉钉。
这世上竟然有人因为不能嫁进门,狠心杀害四十多条人命,简直丧心病狂!
余采薇趁这会功夫,跪坐在了地上,让自己僵硬的老腰放松些许,手上还不忘捏了捏杨大郎杨二郎的手臂。
杨大郎给了余采薇一个放心的眼神:“娘,我和二郎都很好,一点没遭罪,你不用担心。”
余采薇说:“脸上看着瘦了些,回去了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杨二郎问:“娘,有长史在,我和大哥今天可以回去的吧?”
余采薇依旧无法肯定,她的本意是一定要带两个儿子回家,也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
按理说只要章云岭的人查出两个死者并不是因为溪水中毒,萧乘风就必须放人。
可她心里一直怕的是萧乘风今天多次被下面子,最后会不管不顾,坚持不肯翻案放人,以他的行事作风,加上后台靠山,有恃无恐,不是干不出来这事。
还有一点,章云岭此番因她得罪了楚萧两家,纵使她可以利用秦世焕一案,拿捏楚萧两家从中贪墨巨额赃款,让其有所忌惮,不敢明面对章云岭做什么。
可是余采薇担心他回到洛州,会越发孤掌难鸣!
之前杨二郎去洛州裴家商会,回来不止一次和她说章云岭在洛州的处境。
他品性太过刚正,无法对身边贪官污吏置若罔闻,且他处处被楚家压制,诸多差事不得展开,心里早想着如何与楚家当面锣对面鼓!
此番是她有求于章云岭,虽两人目的一致,余采薇心里却明白,自己欠了章云岭莫大的人情。
余采薇像是对待孩子一般,手轻轻的在杨二郎头上摸了摸。
杨二郎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娘,我又不是四郎,已经是当爹的人了。”
余采薇唇角勾勒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你们四个不管多大,在娘的心里,都是孩子。”
杨大郎突然拉扯了一下余采薇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娘,萧乘风和邵师爷离开公堂了。”
余采薇看向两人离开的背影,嘀咕说:“邵师爷是个心有城府的,该是去和萧乘风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了。”
这期间,余采薇一直没有去和章云岭打招呼许久,而章云岭也没有主动过来,两人皆是为了避嫌。
她们这么干等着,外面的百姓也是干等着。
直到下午未时,李甫带着人用担架抬着两具尸体回来,萧乘风这才重新坐回公堂,面上全然没有了上午的浮躁。
李甫把两具尸体放在公堂中间,一把掀开上面的盖着的白布,当尸体展露人前,所有人都惊惧了。
一大一小的脸上呈现青灰色,七窍流出的血迹已干,面目表情极度扭曲可怖,应该是死前遭受了极致的痛苦导致。
李甫拱手对章云岭说:“大人,我们抵达时,这两具尸体都还躺在家里,并没有下葬。经过黄老验尸,她们并不是喝了溪水导致的死亡,而是不止一次中了棱蛇的毒。”
章云岭细细咀嚼李甫最后一句话:“不止一次中毒?”
李甫说:“是的大人,黄老说两人此前应该就中了棱蛇的毒,但是昨天傍晚时分左右,又再次中了棱蛇毒,而且这一次用量是之前的十倍不止。
住在大淮山附近的村民应该都知道,棱蛇是大淮山一带独有品种,通体土色,因头部三角轮廓分明,被当地村民称之为棱蛇。
此蛇虽有毒性,但一般不致命,被咬后会出现头晕呕吐等症状,与吃坏肚子无异。想要快速缓解,可服用一些催吐的东西,两天人便可恢复,没有及时催吐也不会至人死亡,只是头晕恶心的症状会持续七到十天。
两个死者此前已经中过三次棱蛇毒,最后这一次加了这么大的用量,才是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
章云岭看向上首的萧乘风,冷声道:“萧县令,这是谋杀啊!”
萧乘风不疾不徐:“黄平年岁已大,嗜酒成性,记忆错乱,办差时常胡言乱语拿曾经发生过的案子来说,故而本县才让他回家颐养天年,他的检验,不足以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