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镇,秦府。
林招弟站在秦世焕书房里,微微垂着头,等着秦世焕审查转卖宝昌布庄的账目。
秦世焕越看眉头皱的越深:“投出去近百万两,怎么才收回来二十万两?”
铺子,人工,采购,运输,打点等,哪一样都不少花。
秦世焕看到中州布料的优势后,料定宝昌布庄必然大赚。
也确实如他所想,宝昌布庄用极短的时间,占据了整个洛北市场。
虽然赚的多,但他投资的也多,铺子一个接一个的开,前前后后砸进去了百万两白银,几乎是秦家大半家产,怎么都得三年后才能净赚。
偏偏在苏氏被打垮,宝昌布庄如日中天时,因为一点流言蜚语闹出这么大动静。
洛州府被惊动,派人来查他,为了保住乌纱帽,他只能壮士断腕,卖掉宝昌布庄。
心里有血亏的觉悟,但不可能亏这么多才是,一半成本应该能回来的吧?
林招弟脸色自然,毫无心虚感的说:“本来肯定是不止二十万两的,但是老爷要求越快越好,这么短的时间转卖商铺和手头生意,还得确定买主信得住,要求买主对外公布宝昌布庄从头到尾便是他的,这里面的弯弯绕并不好运转。对方又料定我们宝昌布庄才刚起步,生意蒸蒸日上时却要转卖,猜想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是急需要周转用钱,故而刻意打压,奴家一时间也找不出几人有能力接手这么庞大的宝昌布庄。”
当然不可能只收回二十万两,光是手头的铺子和存货便不止二十万两。
秦世焕一心扑在怎么讨好巴结洛州来的官员身上,分不出精力盯着宝昌布庄转卖一事。
林招弟利用前世记忆,学着杨二郎的经营方式来管理布庄,再有姘头是杨二郎的总账房,多多少少也跟着学了不少。
想要做个假账,釜底抽薪,中饱私囊,有什么难的?
秦家只想利用她,宝昌布庄转卖,她便没有了价值,总归是不能亏着自己的。
为秦世焕做事的这段时间她又学了点,不能把私有财产留下归属人,于是她在白石镇置办了私宅,打造一间密室,早就藏好了钱财珠宝,谁也不可能查出来。
秦世焕狐疑盯着林招弟,只见她一副温顺模样,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心虚。
“即便如你所说也不能亏损这么多,林氏,接济娘家要有个度,别忘了你现在是秦家人。”
接济娘家不可能花出去几十万两,秦世焕只是给林招弟一个说辞,让她找个台阶把钱拿出来。
可林招弟费劲心思给自己准备的后路,又怎会承认自己中饱私囊?
她今天要是承认,秦世焕能不能让她这个家贼活下去都不好说。
前世虽然一直是萧咏接触的秦世焕父子,可她也听说了不少,秦世焕的手段可谓阴狠毒辣至极。
今生走进秦府为妾,她清楚自己是在与虎谋皮。
林招弟好似受了莫大的冤枉:“奴家在秦府过上了好日子,定然做不到撇下父亲妹妹们不管,的确是有接济娘家。可娘家只是在林家村那种的小地方,盖个房子花不了多少,而且奴家每支出一笔钱,都有记录。”
秦世焕把账本拍在书桌上,用力的敲了几下,压抑着怒意喝道:“那你说钱哪去了?”
林招弟委委屈屈,解释的却是滴水不漏:“账目上的每一笔钱都有记录,老爷,我们之前的盘子下太大,伤筋动骨是肯定,不可能原原本本的收回。奴家之前也劝过老爷,是老爷非要急卖的啊。”
秦世焕依旧不信林招弟说辞,但就像林招弟解释的一样,每一笔钱都有记录,入手多少钱,卖出多少钱,中间赚了还是亏了都有记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是账目上的收入和支出不成正比,目前想查很困难,如果林招弟真的做了假账,她必定不会留下把柄。
秦世焕也不能那么肯定就是林招弟在里面贪没,只是心有怀疑。
看着林招弟要哭不哭,秦世焕烦躁无比,头疼的揉着眉心:“查出是谁在背后散布的流言蜚语了吗?”
林招弟忙活着往私宅密室输送银票,哪有时间去查?
不过这不影响林招弟给秦世焕一个答案。
“查出来了,就是苏大年所为。”
秦世焕的眼眸微微眯起,沉默好一会才喃喃自语:“老东西敢和我玩阴的,除非这辈子他不来青水镇,否则我一定让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招弟眸底闪过一抹阴狠,建议说:“苏大年敢这么做,估计也不会敢来青水镇了,倒是他的大女婿杨二郎经常过来,不如老爷从他身上下手,给苏大年一个教训。”
秦世焕心里还是对赔掉的银子超出预料之外感到肉疼,心气不顺,斜看林招弟:“宝昌布庄闹出这么大动静,此时直接对付苏大年也罢,要是多此一举对付他的女婿,他难道不会再煽动舆论?届时我不打自招,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宝昌布庄就是我的?”
林招弟垂下头:“是奴家考虑不周。”
秦世焕头疼的越发厉害,抬手一挥:“下去吧。”
林招弟低眉顺眼的俯身,然后退出了书房。
踏出门外,她的脸上瞬间换了一副神态,哪里还有什么温顺服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雨夜,风阵阵吹动清念阁院子里的树枝沙沙作响,树影张牙舞爪,阴森恐怖。
院子里各处贴着大大小小的符纸,此刻被雨水打湿,朱砂融化,啪嗒啪嗒往下滴水,像极了在泣血。
小茹小菊两个丫鬟坐在林招弟房门口,瑟瑟发抖的抱着一起。
以前她们都是分开守夜,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自从搬来清念阁,她们便一起守夜,困了让一个人睡会,醒了换另一个。
院子里有一口井,晚上经常会发出凄厉的哭声,让人毛骨悚然。
今夜下着雨,那哭声又开始了,听着比之前更清楚,一声高过一声,像是找找不到替死鬼的冤魂,用最可怖的哭声诉说自己的委屈。
林招弟也怕,可她被这个声音哭的实在是厌烦,暴躁的从床榻上坐起,抓狂的扯了扯头发。
“小茹,小菊,进来把烛灯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