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才用门边的洗脸盆洗了手,在矮桌边坐下,问:“全家都去迎接大哥,就我没去,他没挑理吧?”
花小桃拿着碗盛陶盆里的糙米饭,说:“哪顾得上挑理,整个人都蔫吧了,大牢里啥样我还不知道么,在里面待了一年,饿不死人也得憋出啥毛病。”
杨志才叹了口气,接过糙米饭:“也怪我们之前非要坏人家大郎娘,说起来谁家都不容易,只希望以后处不来就不要处,千万别在有旁的心思。”
说起余采薇,花小桃给两个儿子都打了饭后,用筷子敲了敲一大盘子清炒藕片:“看看这是啥?”
杨志才看向盘子里一片一片带着窟窿眼的东西,和他之前种藕时看到断掉藕种有点像。
“莲藕?才两个多月就长好能吃了?”
“想啥呢,这是大郎娘家地里的,去年种下的,我在村里看到大郎娘,她分了我一节。”
杨浪纠正道:“不对不对,是四节。”
花小桃呵呵一笑:“对对对,是四节,连在一起的,胖嘟嘟的可是喜人,尝尝好不好吃,好吃的话,看看村子谁家先采藕,我们去买些回来家里吃。”
杨志才夹起一块藕片放入嘴里。
调味只有葱花,油、盐,藕片色泽白皙,切的不薄不厚,咀嚼起来清脆香甜,还有点爽滑,口感好极了。
杨涛边吃边说:“好脆哦,莲藕好好吃。”
杨志才点头道:“这东西说是产量高,应该卖不出啥高价,确实是爽脆好吃,到时候谁家采藕,你多买点回来。”
许是第一次吃莲藕,花小桃也很喜欢,点头应下:“我到时候问问大郎娘还有别的啥吃法,变着花样做给你们吃。”
花小桃没吃上几口,床上睡觉的杨风就醒了,赶紧放下碗筷去床上抱起杨风喂奶。
早上出门前喂了一次,交给了梦娘带一上午,交代要喂点米汤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喂,小脸上还有干巴巴的泪痕,估计没少哭闹,大口大口的急切吸着奶水。
花小桃喂完奶水,杨志才也吃完了饭,过去抱着杨风玩,让花小桃得空吃饭。
“我去大哥那里瞧瞧,你给我拿点钱。”
花小桃顿时觉得碗里的饭菜不香了:“去瞧瞧就瞧瞧,拿钱干啥?”
“大哥在里面遭罪了,总不能两手空空迎接他回来,你拿一钱银子,当是我们家的心意。”
“二房五房都不给,显着你能耐了?把你和老大调换一下,你看他们能不能拿出一钱给你?”
花小桃不给,杨志才也没办法,家里一直是媳妇做主,他也不愿意因为这点事情和媳妇吵。
其实媳妇除了泼辣一点,心眼不坏,你对她好,她一定也会对你好。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分家前后的那点事情。
去年家里房子被烧,媳妇早产,三个儿子中,数生杨风吃的苦最多,月子里母亲、大嫂二嫂、五嫂谁都没给拿过一颗鸡蛋。
再加上不公平的分家,大嫂那么刻薄,分了家后更是啥都分的清清楚楚,守着柴米油盐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
弄的媳妇太寒心!
杨志才抱着杨风去了堂屋,正好家里人都在,只有梦想静娘在伙房忙活着做饭。
杨志才进屋先赔礼:“大哥,我上午要干活,实在走不开,所以才没能去接你,你别往心里去。”
杨志业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点沙哑:“下着雨还下地干活?”
魏艳娥揶揄道:“人家现在巴结上余氏了,起早贪黑的去酒坊干活,之前还骗我们说没工钱呢,生怕我们找他们借,这不,一起去干活的好多人都瞧见酒坊给他发工钱了。”
杨志业蹙眉:“啥酒坊?”
魏艳娥说:“他爹你在大牢里的一年,余氏那个贱人不止盖了酒坊,还有作坊,带着村里四十户人家搞养殖,还有十几个村种的莲藕,全是她们家的。”
杨志业想强装镇定都做不到,他被关在大牢的一年,余采薇到底都干了啥?
便是还没有亲眼看见,光听魏艳娥说,他也能想到余采薇家里现在是何等的泼天富贵,无限的风光。
好恨,恨余采薇不顾亲情,眼睁睁看他蹲了一年大牢,吃了那么多苦头。
杨志才抱着杨风坐了下来,无视魏艳娥的揶揄,一边逗弄着杨风玩一边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死抓着不放,大哥你回来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大房有四亩莲藕,日子总归不会太差。小风,快看看,这就是你大伯,叫大伯。”
小家伙才半岁,哪里会叫什么大伯大叔的,被杨志才在脖颈那里挠痒痒,露出一嘴的牙床,清脆纯净的笑声与堂屋的压抑气氛尤其违和,格格不入。
杨志业没心情去看什么小侄子,失望的质问杨志才:“我们一家被余氏害成这样,老六你知不知道我在里面受了多大的罪?咋还能去给余氏家里干活?”
杨志才闻言,心里倒是没多少羞愧:“大哥,分家时五房六房每家一亩地,一两银子,五房还能凑凑买栋旧宅子,可我们六房刚生了小风,一两银子够干啥的?家里连口温饱都顾不上,不去给大郎家干活,要我们六房饿死不成?”
杨老汉沉声道:“你还在怪我和你娘分家给的太少了?”
杨志才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大哥怨我去大郎家干活,放眼全村,现在几家不为大郎家干活?再看看别的村子,出去逃荒的有多少,尤其是下游村,好几个都空了,难不成你们想看到我和花氏带着三个孩子也出去逃荒吗?”
杨志业揉着眉心:“好好的为啥分家?”
杨志才说:“一开始是五房要分,爹娘阻止没用,后来就觉得既然要分,不如就一起分了。”
一年时光,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杨志业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不过分家大房得了宅子还有四亩地,这一点他是满意的,爹娘没有老糊涂,知道该向着谁。
杨志业又问:“那家里宅子为啥被烧的?”
他们家和余采薇一定是不死不休,没那么容易揭过,要是确定房子是余采薇烧的,他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杨志才说:“估计是晚上伙房没灭干净,晚上有风,伙房连带着其它屋里一起烧了,好在大嫂发现及时,把家里人都叫了起来,没有人受伤,就是大嫂和我媳妇刚放出来没两天的事情。”
魏氏不赞同杨志才说的:“凭啥余氏家里的狗洞刚被烧,第二天我们家就被烧?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是余氏烧的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