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三眯着眼睛看了看众人,这才在众人的催促下讲了起来:
“唉,说来也是我们家老小倒霉。
这不是他想回家探亲么,结果好么,还没出平城呢,就被几个街溜子把包袱给抢走了。
人家那平城可不像咱们乡下,大家伙随便走,想去哪儿溜达一圈就溜达一圈。
人家那地方管得严,到哪儿去都得有良民证才行。
没有良民证,直接抓进笆篱子蹲起来。
进了那里头以后,这要是有人给保一保,兴许还能给好模好样地放出来。
要是没人保啊,那家伙的,直接拉出去就毙了。
你们也知道,我们家老小那就是个正经读书人,他在平城人生地不熟的,能认识啥有用的人呢。
后头还是他们学校的女校长听着信了,连夜过去把他给保出来。
可人是保出来了,但黑灯瞎火的,虽然俩人没啥吧,但孤男寡女晚上走夜路,终归于人家女校长的名声有所妨碍。
那些烂舌根的,就爱说些个有的没的。
人家那女校长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知道的,是她一心为公,为了解救教员,夜入笆篱子救出我们家老小。
那不知道内情,又心思龌龊的,还不得以为她跟我们家老小有啥苟且呢。
大家伙也都是知道我们家老小的品行,他打小可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那就是个再忠厚不过的人。
哪能让人家女校长因为救他,导致坏了名声,而嫁不出去呢。
因此上,毅然决然地娶了女校长为妻。
你们大家伙说说,救命之恩,以身相报没毛病吧?
再者说,人家那女校长也仁义,知道她跟我们老小这是事急从权的权宜之计。
不肯委屈了我那好弟媳杜鹃。
因此结婚的时候,就跟我们家老小约定好了,她跟杜鹃,两头大,没有大老婆小老婆之分。
得说人家城里的姑娘,那就是大气。
搁咱们这样的人家,手里攥着救命之恩,还不得直接要求做大老婆呀。
可人家没有。
所以咱们田家,包括杜鹃娘俩,都得感激人家舍出去自己清白名声,救下了我们家老小。
所以啊,乡亲们呢,你们可不能抱着偏见,说我们田家不厚道哇。
我们田家可是积善之家呀,从来不干那缺德事儿。”
这些乡邻都是淳朴的,一听原来田忠义另娶,还有这个救命之恩夹在里头呢。
那救命之恩,以身相报,这戏文里都写的有。
也许大概或许,是对哒?
算了,人家杜鹃都没跳出来反对田忠义另娶呢,他们在这儿着的啥急呀。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于是话风一转,纷纷赞扬起田家来: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还有这内情在里头哇。
可是的,为了救你们家老小,人家女校长都坏了名声了,你们家老小如果不负责娶了人家,那才是真正的丧良心呢。
这下好,娶了人家,既报了恩,在外头又能有个人知冷知热地伺候,这事儿办得不错。”
“你们看,我就说么,咱们大家伙打小看着田家老小长大的,那孩子就不是个没情没义的,如果没有原因,咋会突然在外头娶一个呢。”
“要我说呀,这事儿里头,最委屈的还是人家女校长。
那能当上校长的女人,肯定是个厉害的。
就为了救田家老小,把自己终身大事给扔里头了,指不定人家多委屈得慌呢。
而且人家都这么委屈了,还能深明大义,做出跟杜鹃两头大的决定,真不容易呀。
这女子,是个好的。”
······
众乡邻说着说着,这楼就歪了,通过他们自己的想象,把个唐爱莲,美化成了一个深明大义、舍己救人地江湖侠女形象了。
如果他们要是知道田忠义是怎样被唐爱莲盯上,又是怎么被算计致死的,不知道又会作何感受了。
只能说田老三这引导得好,把众乡邻都给带歪了。
田发财在家早就听说田老三哥俩回来了,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赶紧打发家里一个长工过来找他们哥俩。
那长工到这儿一瞅,田家哥俩这是被乡亲们给围起来唠嗑呢。
赶紧从人群里挤到田家哥俩身边,叉手一礼:
“三少爷五少爷,老爷在家里都等急了,让您二位赶紧家去呢。”
田老三早就不耐烦答对这些村人了。
实在是这些人问的问题,那可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啥也都能问得出来。
把他问得是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偏田老五还时不时地冒出几句不合时宜的话来,他还得帮他找补,心中不胜烦恼,
看到长工来叫他俩回家,顿感如释重负,冲着众人一抱拳:
“诸位乡亲父老,我爹还等着我们兄弟俩回家呢。等回头有空了,我们再出来跟大家伙唠嗑。”
众人也知道人家刚从平城回来,想必田发财也着急知道他们家老小在平城的情况,因此赶紧给田老三哥俩让路。
哥俩这才跟着长工回到家中。
还没等他俩坐到凳子上呢,田发财就把他们叫到了屋里。
详细问他们在平城的情况。
田老五可算是去平城见过大世面了,刚才跟村里人还没讲过瘾呢,因此听田发财一问,立刻口若悬河,讲了起来。
田老三也没打断田老五的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
时不时替田老五补充说明一二。
等到田老五把该讲的都讲完了。
田发财捋着胡子,沉吟半晌方说道:
“这么说,你们这一次去根本就没见到老小的面?”
田老三哥俩点点头:
“对,没见到。说是老小刚巧跟着他们家里的管事,一起到外头采买物资去了,归期不定。”
田发财皱了皱眉头:
“那孩子你们可看见了,长得像不像老小?”
田老三哥俩互相对视一眼,开口说道:
“说实在的,还真没看出来跟老小长的像。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孩子还小,没长开呢,所以才暂时看不大出来。”
田发财轻轻拿手指敲着桌面:
“你们哥俩走后,我睡不着觉的时候,常常拿出来老小给咱们捎来的那封信看。
倒是还真就被我看出来点东西。
说起来呀,老小是由我亲自启蒙的,他那书写习惯,跟别人有个极为不同的地方,只要写到撇,他就会往上头卷一下。
这习惯,不注意,一般人还真就发现不了。
可这次的信里,其他地方都没有半点不妥,只是这写到撇的地方,再没有带卷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这信呢,我还真有点不相信是咱们老小亲笔写的!”
田老三眉头一挑,“腾”就站起身来:
“难道,这信还有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