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复别扭着收回目光,但一个垂发含羞的身影却不由浮现于脑海之中。
那是从江南府回来之后便一直出现的身影,出现得比其他身影都要来得频繁,频繁到苏复已经有些分不清,那是原身的记忆还是自己所见。
温润的触感随着记忆涌现而从苏复全身泛起,鼻尖的山茶花香渐浓,苏复的目光又不由被戏台之上那婀娜身影吸引过去。
待定身时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什么时候会盯着男人看了!”
似逃的转过身,苏复对着章平道三人淡漠道:“我不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我也不需要你们为我而活。”
“我知道,我能有今天,三位助力必不可少。”
苏复眉间微低,带着几分真诚直述。
“名,我给不了你们。”
“但钱与权三位尽管开口,我苏复还是有这自信,可以让三位,还有争龙道中之人富贵一生而无拘的。”
“我唯一的请求,请你们不要打扰我现在的生活,如果你们真的是为我好的话!”
章平道笑意收回,烟玲珑有些意动,却不是为了自己,苦头陀只是冷笑,并不出声。
“少主,我们不会要你做什么。”章平道指了指屋内留下的主座:“少主若有闲暇,不如听听争龙道真正的过往如何?”
“听完之后,少主你就明白了,走至今天,已经不是我们想退就能退的了。”
“萧丞相不会让你退的!”
章平道很懂苏复心思,他知道,能让苏复有危机感的,现如今只有萧立渊一人了。
萧立渊不死,苏复头上便永远有一把高悬着。
萧立渊绝对不会允许在他死后,苏复或争龙道借着他的名,他的权势在大周搅动风雨。
苏复走上前,却并没有坐在主座之上,而是选择坐在烟玲珑的身旁。
“我有闲暇,若章长老愿意说的话。”
章平道无视苏复的疏远,声音有些空洞,似所有情绪都送入回忆之中。
苏复听着,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只当一个故事,一个属于前身那悲惨的故事,还有那无数人前仆后继,去争取自己以为的道义的故事。
半个时辰后,外面曲声渐消,苏复也算对大周三朝往事有了一个主体印象。
无外乎是强硬的父子政见相佐,间隙化作冲突,而后被身后势力裹胁,做了大不逆之事罢了。
苏复听来并没有多少感觉,甚至以他角度而言,他都觉得当年武治皇帝还是心善了,给了承和太子太多机会。
“萧云潜的死,你们有没有参与其中?”苏复声音中带着些杀气问道。
章平道说了很多,但却漏了他最为在意的一件事。
“有我们的原因,我们也知道萧云潜会死,但……我们只是坐视。”章平道坦诚道:“十三年前,文德皇帝中毒垂危,萧承相骗回燕旭伯,将其唤醒,延命七日。”
“这七日间,皇孙殿下的一些安排全部瓦解,连皇孙他都命丧皇宫,被萧丞相谴军镇杀在皇宫之内。”
“争龙道势力十不存一,又如何有能力杀萧云潜夫妇呢?”
苏复明知故问道:“那是谁杀的?”
章平道却不答了,而是看向敲门走进的叶天韵,眼中神色璨璨着回道:“那就需要少主你自己判断了。”
“今夜不早了,三庆园戏曲已完,少主你该回家了。”
苏复轻出一口气,对着一直看着他的烟玲珑挤出几分笑意,而后从叶天韵身旁交错而过,至门口时,却又忍不住回头。
“叶大家,苏某有个问题想问你一句。”
“苏……少主请言。”
“叶大家可有姐姐或者妹妹?”
叶天韵没有回头,但头却低了半分,袖口中双手紧攥,平静以对道:“家中只我一人。”
苏复点头一笑,随即快步朝外走去,天色确实不早了。
……
入夜的坤宁宫,冷清之意更胜往日,但这宫内,却有着四人相对,卓姿婵捂嘴轻笑,看着咬牙忍怒的启明皇帝,她这三年来,就没两件顺意事。
但今天,她很畅快,看见启明皇帝发怒,她就很畅快。
“我的陛下,怎么了,你说话呀!”
启明皇帝并没有搭理卓姿婵的那暗讽的话,他只觉有些发晕,喉咙有鲜甜的味道上涌。
他看着这个让他以为他行了的女人,往日有多怜爱,今日他就有多恨。
“苏淼,朕待你不薄吧。”
“你为何要……要养野男人!”
苏淼知道自己的事被发现了,她除了死再无其它可能,她痴痴地抬起头,看着启明皇帝,看着卓姿婵。
“为何?”
“陛下你不清楚吗?”苏淼嗤笑道:“在后宫,若无子嗣,有几人能在皇后手中活下去?”
“陛下……臣妾入宫后,伺候了您整整一百三十七次,可我肚中始终没有动静。”
“这十多年来,当初的太子府,而今的后宫,有谁怀有身孕吗?”
“你一百三十七次都没中的事,我与……我与段郎只是一次,一次便中!”
“陛下,您不该反省下你自己吗?”
启明皇帝愤怒起身,一脚将苏淼横踹出去,怒气蓬勃着大吼道:“贱婢,住口!”
两道痛呼声传出,苏淼看着将自己接在怀中之人,双眼不由迷离着将手攀上其脸。
“段郎,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你!”
段非淳摇头一笑,他不过区区一太医,能得苏淼看中,能有这两载欢愉,他已经无所遗憾。
两唇相交,段非淳堵住苏淼接来下的话,这是二人第一次,第一次在外人眼前亲热。
辛辣的毒药掩盖不住二人唇齿相交时的爱意。
段非淳抬起头,看着杀意盎然的启明皇帝,第一次说出他心口傲语。
“陛下,臣很早便说过,您双肾受伤,已经失了再育之能。”
“你若不持身,戒怒,便是命似燃魂,生死只在须臾之间。”
“陛下你为何不信呢?”
启明皇帝走向坤宁宫未点烛火之处,龙袍掉落于地,其上金线映出些许烛光,将那藏罗了天下刑具之所折射出一角。
身为皇帝,被人戴绿帽,他已经不需要再藏怒了。
“宁远,将他们送进来,朕要看看,这怒火能不能吞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