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六十一斤，每斤两块钱。
海鲈鱼六十七斤，每斤一块两毛钱。
大黄鱼七斤二两，每斤六块钱。
八两以上的螃蟹三十五斤，一块两毛钱一斤。
八两以下的螃蟹七十斤，八毛钱一斤。”
每过称一样，何大厨便报一样，王石头和杨丹红的笑意就多一分。
林珑却有些失望，全家人齐出动赶海，又拉到镇上来。
两大桶外加两大袋，才卖三百四十三块六毛钱。
哪怕她对钱没什么概念，也知道这个价格便宜得过份。
劳动付出与收入根本不成正比，难怪没什么人愿意送到镇上来换钱。
后世，仅那条七斤多的野生大黄鱼，就要值三万块钱。
只因她和太爷爷每周都会吃上一条，对大黄鱼的价格才有所了解。
【这时候的东西也太不值钱了嘛！】
林珑有些沮丧，按这样的赚钱速度。
她什么时候才能用上干净的茅厕，和单独的洗澡间。
…
王石头和杨丹红却高兴得不行，这一次的收获相当于一个正式职工一年的收入。
在村里一家六个成年人上工，年底时到手的钱从来没超过一百元。
那还是一家人有王明轩的补贴，不欠账的情况下。
村里好些人家到年底，都会倒欠村里钱，时间一长挂几百元账的人家有好几家。
这两年饥荒，村里别说分钱了，卖到收购站的鱼全是白条。
去年换回一批票据，但那也得有钱买才行，村里又有几个人家舍得花钱去买。
最终那些票，还不是放在家里过期，王石头想想都累得慌。
他知道若不是老二一直往家里寄钱，这个家也跟村里大多数人家一样穷得饭都吃不起。
他也没那个能力救下林珑，这一切好象都是天注定。
…
王石头见老婆子很是高兴，他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却还要强压下心头的狂喜。
那嘴角不时地抽搐一下，让林珑以为两人是在心疼卖得太便宜。
她一心想着，最好是隔几天就来一次这样的鱼货。
一家人才能过上吃白面饼、大米粥和有肉吃的好日子，总不能老是她一人特殊。
日子一长，肯定会被人不喜。
林珑自知对身处的环境并不是很了解，很明智地没有当着外人面问出口。
她只需要跟在老两口身后，看着就是。
多了解一些，也好方便她日后单独出门。
…
何大厨很满意这次送来的鱼货，痛快地提笔要在清单上签字。
“何大厨，家里孩子馋饺子很久了。
给换两斤五花肉，十斤白面呗！”王石头忙出声打断道。
“这个好说，记得下次有好货一定要送来。
五花肉算你一块钱一斤，白面两毛钱一斤。”
何大厨很痛快地应下，亲自去后厨准备东西。
上次送来的那条大黄鱼，被他私人买下。
儿子进县机械厂的名额有了着落，过两天就要去报道。
他正愁拿不出合适的谢礼，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在他权限范围内的价格，自然就给得爽快。
农忙季节，下面的村子很少有渔货送到镇上来，连饭店的供应都少了很多。
即便有也是小鱼小虾，送人根本拿不出手。
…
林珑三人站在后厨门口等，一个洗菜的妇人正围着三个大菜盆打转。
那洗菜的速度可谓是，十指匆匆而过不沾水。
三大盆菜不到十分钟便搞定，林珑是看得目瞪口呆。
“林珑，娘给你买两个大肉包吃。”
杨丹红一句话惊醒林珑，她连连摆手拒绝。
“不要不要，我要吃娘包的。”
看到妇人的洗菜方式，林珑打死都不敢尝什么大肉包。
她怕咬到虫子啊！
刚看得很清楚，一颗从水上漂过的大白菜还有一条肥青虫。
她看得真真儿的，有她的小指头大。
不知情的杨丹红，只当林珑是舍不得花钱。
正想劝两句时，何大厨提着一条肉和一小袋面粉出来，只好停住这个话头。
“五花肉三斤，面粉十斤，一共五块钱。
拿好了，我带你去找账务领钱。”
心情好的何大厨，干脆好人做到底，带着王石头去领钱。
林珑和杨丹红拿上肉和面粉去后门等，牛车还在外面，万一被人赶走了咋办。
一头牛价值好几百块钱，是村里的集体财产，可不能丢了。
不到十分钟，王石头一手捂着肚子出来，一坐上牛车便催促道。
“快走，直接去信用合作社。
办完事儿回去，还来得及去上工。”
怀揣巨款的王石头心里慌得一匹，看谁都像贼。
…
338.6元。
沉甸甸的一大叠钱，即便他常来镇上取钱，也控制不住狂跳的心脏。
杨丹红深有同感地抱着身上的旧军挎，连声催促道。
“快走快走，我刚看到有人在外面打望，千万别被人给盯上了。”
“爹娘，你们越紧张越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们只当身上揣的是一团纸，不想不看就好了。”
林珑抚额，老两口儿身上的钱加一起，绝对不会超过一千块钱。
有必要在大街上防火防盗吗！
老两口儿一身补丁衣服，又一股鱼腥味儿，谁会想到两人身上有钱。
没见路过的人，都捂着鼻子离得远远的吗！
那紧张的样子，简直是不打自招，没啥心思的人见了两人都得多想。
为了打消老两口儿的顾虑，林珑变戏法般从草垫子下拿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爹娘，我带了防身武器，你们不要怕。”
杨丹红正紧张地盯着四周看，一听她带了武器，扭头一看。
“哈哈哈，你个傻丫头什么时候拿块石头来藏着。”
王石头正不解是什么武器，没想到是石头，心情一松也没那么紧张了。
“爹娘都有一把子力气，哪用得着你保护，遇事先顾好你自己。”
眼见前面就是信用合作社，王石头这下是真不担心了。
“嘿嘿，当然是为了保护爹娘的安全啊！
我一石头能砸晕一只野兔，砸晕一个人应该也不成问题吧！”林珑有些期待地道。
从未打过架的人，心里冒出一丝丝黑化因子。
“哈哈哈，就你那力道还是悠着点儿，别把自己脚给砸了。”
王石头甩出一个响鞭，想到林珑举着石头与人打架的样子，就笑得乐呵。
“娘，你看爹小看人。”
“哈哈哈，娘不小看你。”
老两口被林珑逗得不行，啥紧张都笑飞了。
…
杨丹红取下旧军挎，递给王石头道。
“老头子，林珑识字儿让她跟你进去，我在外面看着牛车。”
“行，你看着也好！”
王石头接过旧军挎一口应下，他是第一次来存钱啥也不懂。
心里还有些发憷，有林珑这个小机灵跟着胆子粗了不少。
据他所知，村里就没几家拿钱来存，怕的是一存进去就取不出来。
乡下人攒几个钱不容易，全是汗水换来的，只有攥在自己手中才安心。
…
‘农村信用合作社’七个大字，占据了大门上方的整个位置，这也是清河镇外表最新的房子。
一道铁栅栏门左右打开，仅有的一扇玻璃窗外也镶嵌着防盗铁栏杆。
一进门，入眼的是高柜台和到顶的铁栅栏，给林珑一种探监的感觉。
高柜台上有三个小窗口，后面有三张办公桌，六名工作人员相对而坐，仅有一个小窗口前有人办事儿。
王石头有些拘束，紧抱着旧军挎不知该怎么办，林珑大方地站到中间的小窗口前。
“姐姐你好，我爹要存钱。”
脆甜的声音立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小窗口后四十多岁的胡秋彤，抬头见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
她不禁摸一把有皱纹的脸，见小姑娘身后站着一黝黑的老头儿，微笑道。
“请你爹过来这边。”
林珑闪开让出位置，王石头在胡秋彤的热情接待下很快存好钱。
一个巴掌大，泛黄的牛皮纸封面存折本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