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郎中第二日来得很早。
陆家的两个妯娌已经收拾好了推车,从家里出来。现在婆婆不跟她们轮班了,每日来回走上一个时辰也累人呢,再说她现在也完全相信两个儿媳能行。
“如意,胡郎中来了——”
刘翠儿对里面喊道,很大声,多少有点故意有点炫耀的意思。
以前胡郎中来是因为家里有病人,现在来是来传授本事的,村里还有别人家有这个能耐吗?
尤其是隔壁的罗家,不是喊着陆家扎假人诅咒他们吗?
这回还真是要往假人身上扎针了,但谁敢说是他们陆家不对?
胡郎中则有点受惊,他还没有做好让村里其他人知道自己收了个女弟子的事情,急忙闪身进了院子。
苏如意从里面屋子迎出来:\"胡叔,早啊,吃饭了吗?”
“吃了,”他专门赶大家吃完饭的时候来的,可不能让陆家以为自己是来蹭饭的。
说起来,昨晚上的那饼子真香,连自己那一天到晚端着模样的儿子都忍不住说好吃,自己的小孙子更是闹着他奶奶他天天做给他吃,后来他娘亲在屁股上甩了两巴掌才不闹了。
“今日我教你如何用针。”
胡郎中半点废话也不多说,直接走到桌子边,掏出一个棉花布包,又掏出一个针灸包。
苏如意急忙上前开启学习状态。
张氏给端了一碗水出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这让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自己小儿子上学堂回来后温书的场景。
坐在桌前摇头晃脑的咿咿呀呀着,家里其他人也不懂他在念些什么,可看他用功,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把手里的动作放轻缓,把说话的声气放小声。
那时候总有种感觉,家里有个读书人了,陆家和以往都不同了,未来定是飞黄腾达的。
只可惜,当家早早就去了,原本的美好幻想一夜破灭,陆家又回到最初只担心吃饭娶妻的状态上去。
她心中忽然怅然酸涩,急急转身要走,见家里几个小的都围在桌边好奇观望,担心影响了苏如意学习,那可是花了十两银子的,便一瞪眼,孩子们缩缩脖子,乖乖走开。
胡郎中展开针灸包,取了一根银针,让苏如意也学着自己的样子取针,然后便是如何持针,如何下针,何处施力,最后是银针的收纳养护等等。
内容不多。
短短数语,该说的便说完了。
胡郎中把银根收回针灸包,又将针灸包往前一推,“这一付是给你的,自己好好收着,记住我刚才说的养护要点。行医者连自己的吃饭家伙都照顾不好,那就不要吃这口饭了。\"
他将自己的双臂往身后一背,说来丢人,自己好几十岁的老家伙,平生第一次做师父,竟有些不会做,也不知道该要摆出什么样的姿态合适,跟教导自家大孙子不大一样。
这也不怪他,平生就没有想过要收徒弟,还是个女人。
”你每日需勤练施针三千回,三日之后我来看你的成果,若是还与今日一样生疏,我——”
我什么?总不能像对付自己大孙子一样完不成功课便抽她吧?
收个女徒弟真实麻烦。
“哼!”
胡郎中姿态一摆转身就走。
苏如意:“胡叔,你这就走了?是要上山采药去么?”
“嗯,你在家好好练习。”
苏如意:“胡叔我跟你一道去,回来再联系!”
苏如意记挂空间后院还有大片空地可用,就要收针跟着去。
胡郎中眼睛一瞪:“胡闹!你现在是要刻苦练习基本功的时候,光是我今日给你说的这些,不练个数月成不了成果!你如今年龄不小,需比别人更加勤奋才是!”
顿时便有了严师的模样。
苏如意道:“无妨,我回来再抓紧时间练习,这都入秋了,我怕过段日子药草都没有了。”
胡郎中此时虽然凶巴巴,苏如意却是不怕他的。
“胡叔,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将功课落下,就算夜里点灯也会练习完这三千回!”
“不行,夜里练习把眼睛祸害了。你若是认我这个师父,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就是!”
苏如意:“……哦。”
“我今日去的那些个地方,你前头都去过,以后得空再去就是。”
“好的,胡叔,那我今日就在家里练习。”
胡郎中走出陆家院子,已经感觉到自己这个师父以后恐怕不好当,收了这么大一个女徒弟,打也不行骂也不行……
难,难啊——
张氏从屋里出来,惊讶道:“胡郎中这就走了?”
十两银子,平摊到每一日,总得教个一两个时辰吧?
苏如意道:“娘,我现在才入门,师父想跟我多教都不行,我先把基本功练习起来,这是重中之重。\"
张氏瞅着苏如意捏着针正儿八经地往那棉花包上扎着,心道,这基本功看起来自己也可以学的么,一点也不难。
但是他们文化人的事情她不敢妄加开口。
”那你在家里练着,多田说麦秆要多备着些,我去场坝给他弄些回来。”
“好。”
张氏又回头喊道:“大郎,你们还不上山去!”
“去了,现在就去。三婶,我们走了呀!”
孩子们跑着就出门去了。
苏如意看看他们的身影,和自己刚来的时候已经判若两人。
很好。
一开始苏如意并没有把三千针当回事,心里一针一针数着,半个时辰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大工程,手腕手指都痛了,才完成一半。
至于完成的质量么,一开始觉得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扎的次数多了也就发现再简单的事情,深究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光是如何施力这一点,她就经历了从清晰到迷糊,再到似乎找到一点感觉的过程。
真的是很多事情做几次会觉得自己很能,深入去了解去实施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以前只是个沾沾自喜的门外汉。
等苏如意把三千针扎扎实实地练习完,一个上午也过去了,这手腕痛得也不知道明天还不能坚持完成三千回的功课。
难得休息一日,也不想别的了,就守着张氏看她做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