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演的时候其实还好，因为我整个人都代入了角色。但现在这个状态，当我从角色里抽离出来，做回我自己之后。虽说我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晕厥，而且也没出现呼吸急促，胸闷头晕的症状，但紧张感却是丝毫没有减弱的。
    所以当短短几秒钟的牵手镜头拍完，我就听到楚佳赟压低声音问我道：“你要不要紧？”看了她一眼，见她是真在关心我的状态，在报以了一个微笑之后，我忽然意识到，我们身上还藏着麦克风呢，天知道她跟我的对话会不会被录进去？
    所以我赶忙摇了摇头，随后略显夸张地半开玩笑道：“要紧！非常要紧！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拉别的女生的手，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紧张得汗都出来了。”
    说罢，我冲着在一群人身后看热闹的小悦喊道：“小悦姐姐，麻烦你给我那张纸呗？”
    “哈！？你叫她姐姐？！”听我这么叫小悦，楚佳赟顿时笑道。
    接过小悦忍着笑递来的纸巾，我一边擦汗一边瞪了她一眼，随后无奈道：“那怎么办呢？你看我现在，不是被她卖了还在替她数钱吗？用蒋女士的话说，既然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
    点了点头，楚佳赟颇为赞同地说道：“嗯……孺子可教也。”
    打完了岔，自然就继续工作，待调整好机位，接下来就是要拍楚佳赟摸我脸的动作。只是这个镜头本来导演是想带上我的表情的。但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还原刚才那种，震惊、茫然再加点小喜悦的样子。
    所以最终，导演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是拍了一个楚佳赟手往上伸的镜头，等后期的时候再切到有我表情的特写。
    拍完了这几个分镜，后续就是第二个版本的剧情了。
    剧情是接楚佳赟松开我的手之后，我的反应。
    刚刚是焦急的劝告，而现在，则是需要我愤怒的斥责。
    调整完情绪，在导演喊了一声“action”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略一酝酿，我便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着蒋暮怡，我恨铁不成钢地质问她道：“蒋暮怡！我们从小就认识，在我印象里，你是一个乐观、阳光、坚定，从来不会自暴自弃的人。为什么现在碰到一点挫折，你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看着表情木然的蒋暮怡，我抬手指着门口怒道：“就为了那个事发之后连面都不敢露的软蛋、懦夫？！就那样的人，值得你为他这样吗！？”
    机械地摇了摇头，蒋暮怡不带任何喜怒地说道：“我对他已经死心了。”
    “那你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既然不是因为他，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呢！？你倒是说啊？！”只是很可惜，在我怒不可遏地说了一堆之后，蒋暮怡如同入定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呼出一口气，我蹲到她跟前，换了个语调柔声问道：“暮怡，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
    终于，听了我这么问，她有些僵硬地看向了我。于是，我乘胜追击道：“我们当初约好的，要去阿根廷，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最南端；要去巴哈马群岛，看看这个世界上最迷人的粉色沙滩；要去吉尔伯特群岛，见证这个世界上最早的日出和最晚的日落，一起度过最漫长的一天；还要……”
    随着我把当初跟蒋暮怡约定过的事情，桩桩件件地说了出来，我的眼眶渐渐红了，喉咙也慢慢哽咽，因为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曾经我们竟然许下过这么多美好的愿望……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蒋暮怡木然的脸上忽然落下了豆大的眼泪。
    是的，没错，就是在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眼眶血红，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我慌了，不知所措地伸手想要止住她眼睛里流出了炽热液体。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晶莹剔透的液体却越擦越多，越发止不住。
    当我探身过去，刚想要抱住她的时候，蒋暮怡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我一把推开。随后，指着倒在沙发上的我，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滚！你给我滚！不要再来找我！你认识的蒋暮怡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你吕毅认识的蒋暮怡了！你走！！！”
    “暮怡……”不等我继续说下去。身边忽然冲出两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身着护士服的护士，护士拦住我，劝我离开，而医生则是上前不停地宽慰看上去已经彻底崩溃，在那嚎啕大哭的蒋暮怡。
    颓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内心的翻涌无以名状……
    “咔！完美！”
    导演的话音落下，但我的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尤其是看着依旧在那哭得撕心裂肺的楚佳赟。我下意识的走上前，那位扮演医生的演员见我过来，很识趣地选择了离开。
    至于我，则是坐在我也分不清是蒋暮怡还是楚佳赟的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嘴里喃喃自语道：“不要难过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不知道是我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楚佳赟自己调整好了状态，片刻之后，她逐渐降低了抽泣的频率。从我手上接过纸巾擦了擦，她从臂弯中露出红肿的眼睛看着我，低声问道：“真……真的都……都过去了？”
    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她在问什么，收回我在她背后轻轻安抚她的手，伸到她面前调侃道：“要不我让你再占回便宜，握一下试试？看看这回我是不是还会晕过去？”
    “噗嗤……无聊！”
    见她终于破涕为笑，呵呵一笑，我起身道：“好了！一会儿我还有一场跟医生的戏，拍完手工了。”
    说罢，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回头一看，见楚佳赟正一脸委屈地嘟着嘴看着我，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道：“我晚上要连夜回剧组，下次等我放假的时候，约你跟蒋婷姐一起吃饭，哦，还有你家秦莉。”不等我接口，她立刻奶凶奶凶地说道：“这次不许拒绝！”
    看着她这梨花带雨，又故意装可爱的样子，我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戳她的额头，但我忍住了，只是点头应道：“行，没问题。”
    而就在我回完这句，转过头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里，正笑盈盈地看着我的秦莉。
    他奶奶的，还好刚才没伸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强自镇定下来，我笑着来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到一边角落上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想了想，秦莉噘着嘴答道：“在你蹲在那儿跟人家深情细数浪漫约定的时候。”
    “呃……这不都是台词吗？”
    “但我看监视器里，你的表情很真挚啊。”
    “那是因为我把她当成你了。”
    “切！我信你个鬼！结束之后还跟人打情骂俏呢，以为我没看到？”
    “这叫相视一笑泯恩仇，懂吗？”顿了顿，我见一直这样被她追着问太被动，于是变换策略，主动出击道：“不是，我还没追究你跟她们合起伙来坑我这事儿呢！？要不是你搞的这一出，我……嗯？！别跑！”
    切！小样！跟我斗！
    跟医生的戏份就简单多了，主要就是他在叙述，我偶尔提问，前后不出十几分钟，也就拍完了。
    按照影视行业的说法，蒋婷和楚佳赟算是在今天同时杀青了。
    照理说应该有个杀青宴的，只不过她俩都非常忙，一个要忙着回外地剧组，另一个则是公然拉着我家秦莉走了……
    这就很离谱了。
    “不是，你俩这是要去哪儿？又要密谋什么？”拦住俩人，我质问道。
    “关你什么事？”蒋婷瞪眼道。
    被她怼得一下岔了气，还不等我开口，秦莉接话道：“我刚刚问了小悦，你一会儿还要回公司加班。所以我们就先走了，晚上记得早点回家，拜拜。”
    “我……”
    “她俩走了？”冷不丁地被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陈依依这么一句话吓了一跳。
    也好，这俩主谋走了，帮凶还在，于是我冷笑道：“陈总，党的政策从来都是坦白……”
    “啊！我想起来那边还有事……”
    “你……”
    好好好！非常好！
    这一个个的！
    有本事躲我一辈子。
    “刘总。”
    嘿！这不又冒出来一个吗？
    看了眼小悦，我点头道：“那走吧，小悦姐姐，回公司吧。”
    “哦，好。”
    “嗯？”见小悦连一点搁楞都不打的答应跟我回公司，我顿时疑惑道：“你……没个什么其他事儿？”
    “没有啊。”小悦不明所以地答道。
    “那行吧。”
    上了车，我终于是把憋了一天的话给问了出来：“小悦姐姐，说说吧，都拿了那些人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出卖我？”
    “刘总，这你就冤枉我了，我只不过是把你按时按点地送到地方而已，怎么叫出卖你呢？”小悦理直气壮地答道。
    “切！你别告诉我你对今天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啊！”
    “我确实不知道她们要你具体做什么，我只知道她们让我盯着你准时准点的出现在现场。”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那你下午去我家拿衣服的时候，着急忙慌地跑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在气头上骂我嘛……”
    狐疑地看了小悦一眼，好像她说的也并没有什么逻辑上的问题。今天这事儿，主谋肯定是秦莉、陈依依还有蒋婷三个人。楚佳赟算是友情出演，小悦充其量就是个跑腿的。
    想明白这些，我点头道：“行吧，我就是问问，没怪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