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爷如同被瞬间抽干了精气神，颓废的坐在沙发上，整个身体前倾，双手的手肘压在双腿上方，撑住自己的上半身，低着头，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和刚进来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崔爷浑浑噩噩的说道：“毛经理，你到底想要我们怎么做？”
    见到崔爷最后的心理防线也被攻破，毛斌为自己的谈判能力感到很满意，他不慌不忙的往茶杯里加入了开水，端起水杯轻轻喝了一口，又顺势将雪茄含在嘴里吮吸着。
    当雪茄的香味再次弥漫整个房间时，毛斌才说道：“出了这档子事，老二没有可能继续担任渤海市的代理人，为了渤海市的发展和稳定，我需要尽快选定一个新的代理人来顶替老二的位置。当然，这个新的代理人必须是我的人，你们要做的就是尽全力支持他、协助他，利用这次调查到的私下渠道资源，让他尽快把渤海市的地下经济搞起来，提高渤海市在全省各市州中的排名，在一年之内至少要排进入前十。”
    “就算你选中的人坐上了渤海市代理的位置，就算他把渤海市的经济提升到了全省前十，这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渤海市的负责人是楚经理，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就算最终取得好的成果，这些成绩都是楚经理的，跟你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崔爷微微抬起头，盯着毛斌的眼睛，继续说道：“如果只是为了钱，渤海市这点利益还入不了你的眼，还不如把这些心思花到你自己所负责的三四个市州，那样的话投入更少，回报更大。”
    “呵呵呵。”毛斌突然笑了起来，他喜欢和老崔这种社会经验丰富但身份地位不高的人聊天，通过和他们这些人聊天，既可以拓宽自己的思路和视野，也可以把自己平时不能对别人说的想法和他们进行讨论，不断完善自己为人处事的模型。
    确实是这样，毛斌把自己人生的每一个关键时间段都进行了详细划分和具体设计，在不同的人面前，在不同的环境里，他会表现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格模型，他依靠这种人生规划从每天挨打的懵懂少年，变成一个满身匪气的小混混，从一个优秀的员工，成长为千万级工厂的领导干部，从一个唯唯诺诺的管家，蜕变为一个集团公司高管。
    随着时间的流逝，毛斌的个人能力变得越来越强，能给他提供建模参考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今天遇到了崔老，毛斌便觉得这是渤海之行的一个意外收获。
    笑声渐渐淡去，毛斌才说道：“有一部分你说得很对，渤海市这每年几个亿的交易金额，确实还不值得我亲自来策划这件事情。我之所以现在要插手渤海市新一界代理人的候选，以及间接掌控整个渤海市地下产业链条，甚至推动渤海市的经济发展进入全省前十，在你看来，这确实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毛斌又吸了一口雪茄，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家有一块田地，现在种满了土豆，但土豆的收购价始终上不去，辛辛苦苦一整年，你才只赚个几千万把块钱，正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你听某些专家说种天麻、三七、当归这些药材可以让你的收益翻十几番。但这些玩意儿之前没人中过，大家都不敢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时候，你的邻居因为长期在外地打工，家里的这块地也没怎么料理，而巧合的是，他家的这块田地和你家的田地是挨着的，不管是表土质地、土体结构还是土层厚度两块地几乎一样。你的邻居家里正好有钱，房门也没锁，于是你就用邻居家的钱买了天麻、三七、当归这一类的药材，并且种在了邻居那块田地里，顾几个长工每天精心照料这些药材。一年之后，如果收成非常好，你把这些药材卖掉，就能赚了个盆满钵满，如果邻居回来了，大不了把从他家里拿出的钱加点利息再还给他，然后自己按照这种模式，在自家田地里开始种植药材。如果收成不好，那就让邻居家的这块地继续荒着呗！”
    毛斌讲完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崔爷，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崔爷也从兜里拿出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我听明白了，渤海市就是邻居家的田地，这些私下渠道资源就是你的药材，我和老佛爷就是你的长工，楚远航就是那个倒霉的邻居。”
    “宾果，你说的非常正确，有了渤海市这块试验田，我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做任何实验，除了继续开阔传统的实体贸易，我还可以在这里发展虚拟经济、第三产业链条等等可以赚钱的所有渠道。就算步子迈得大一点，扯疼的也是楚远航的蛋，哈哈哈！光是想想就够让我开心的。”说着说着，毛斌居然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坐着的毛文清，原本听到大哥说自己代理人的身份保不住时，情绪变得非常低落，但听到大哥后面的计划时，他对未来的发展又充满了无数的憧憬，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坚定的相信他的大哥不会将他抛弃，一定会拉着他一起走上康庄大道，一起拥抱未来幸福的生活。
    然而，毛斌的笑声传入崔爷的耳中，却让崔爷感到那样的刺耳，让他整个大脑嗡嗡作响！
    在听到毛斌这一系列的规划之前，崔爷万万没有想到毛斌的目光会放到如此长远的地步，毛斌不是为了处理毛文清的事而来，也不是为了夺取渤海市的利益而来，而是把渤海市当做他管理地下灰色产业链条的试验田，为他自己所管理的三四个第地市州，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发展打下一个坚不可摧的根基。
    想到这里，崔爷额头上的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滴着，这些汗水并不是因为惊恐而掉落的冷汗，而是因为崔爷心中某种已经死去的东西，突然被一阵春风给唤醒，兴奋的情绪化作了一滴滴的汗水滴落下来。
    他之所以斩断了与朱鹏凯的联系，就是因为他从朱鹏凯的身上看不到对未来的希望。
    然而，今天却在一个比他小将近20岁的人的身上，看到了他曾经所渴望的东西。
    崔爷看向毛斌的眼神渐渐改变了。
    从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担忧，逐渐变成害怕、失落、疑惑，到现在的渴望。
    崔爷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帮助面前这个年轻人迅速发展壮大起来，缔造出一个庞大的不可估量的商业帝国，希望自己能成为他打造商业航母中的一颗螺丝钉。圆了他年轻时的那个梦想和追求！
    话都到了嘴边，他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不想让自己的能力变得如此廉价，就这么没有任何条件的成为毛斌背后的幕僚之一。
    于是，崔爷轻咳了两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答应你的条件，为你选出的新一届代理人保驾护航，让他在渤海市践行你的经营理念，老佛爷、烧饼以及王强的思想工作我会逐一去做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毛斌将笑声慢收了回来，他微笑的对崔爷说道：“你能这么快就做出正确的决定，这一点让我有点吃惊，不过我相信崔爷你的为人，既然你答应了，就绝对不会反悔。”毛斌伸出右手，热情的和崔爷握了握，又接着说道：“你说的王强就是老二提拔起来的那个运作人吗？”
    “对，就是他！”
    “他也背叛了老二，加入了你们吗？”
    “他和毛文清的理念不同，就算没有我们，当他翅膀变硬的时候，也会出手对付毛文清的。”对于这一点，崔爷很肯定的说到。
    “你具体说一说怎么个理念不同？对于这个一两个月就从混混变成运作人的小子，我很感兴趣！”毛边用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并且翘起了二郎腿，一副饶有兴致的说道。
    “这个王强的野心很大，能力也很强，毛文清只给他一条省会的新能源渠道资源，说的好听一点，这条资源占了全省1%的配额。然而，这条资源只有销售渠道，而没有货源渠道，所有的货源渠道都需要王强自己去联系和打通，说的难听一点，这和重新开辟一条新渠道的难度也差不多了。据我所知，这个王强却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了1000多万的交易金额，这个一个月的时间还包括他召集人手、建立厂房、打通资源等等各个环节，真正开始有第一笔收入到现在还不到20天。按照现在已有渠道的价值计算，他这1%的省会资源渠道在一年之内就能完成1.83亿交易金额，已经超出了去年全省平均一个百分点1.6亿的水平，要知道去年，渤海市的省会渠道资源利用饱和率只有全省平均水平的50%。而且，这些渠道的打通，全是靠他自己和他的那些手下完成的，我和老佛爷、吹饼他们，从来都没有在资源渠道方面帮助过他们。他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最看不透的一个年轻人。”
    听到崔爷对这个王强评价如此之高，这让毛斌感到很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