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裴孤城喜滋滋的回到武威侯府后,天枢和开阳就到书房里向他禀报了在城外庄子里发生的事情。
“什么?你是说…如意郡主身边的冬青看到你们把徐夫人和徐曦儿送到庄子里了?”
“还不止呢!”
天枢不满地说道,“夫人身边的玉叶也看到了!”
“什么?我母亲也知道了!”
裴孤城颓然坐到书案前,脑袋里也是一片混乱,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昏厥了过去。
“可是…既然我母亲和如意都知道了,刚才我在古榕巷那边吃饭的时候她们为什么不吱声呢?难道那时她们还没有收到消息?”
裴孤城突然眼神炽热地看着天枢和开阳,着急地说道:“那你们俩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们,如果她们告诉了自己的主子,那我……”
“主子,其实这事儿吧,属下估计夫人和郡主已经知道了!只怕连皇上也知道了!”
天枢忍不住吐槽道,“当初属下们就劝过你,不要带那母女俩一起来锦城,随便在什么地方给她们买处宅子,给点钱就差不多了!谁知道你……”
天枢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了!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不管他们侯爷愿不愿意,摊上了徐曦儿这个缠人精,这辈子他都会因为徐曦儿蒙上污点了!
开阳也朝房梁翻了一个白眼,他也搞不懂他们侯爷了,明明指挥打仗一点就通,怎么在这种人情世故上一点就没分寸呢?
那徐夫人和徐曦儿母女俩在锦城就不是什么善类,到北疆边塞待了三年,就跟滚刀肉牛皮糖似的!
他就不懂了,这种一脸苦相,身体娇弱的女子除了惹得一些男子怜惜外,简直是一无是处,还是留在府里的玉衡和摇光顺眼。
他们当初的北斗七星,除了天玑独立出去外,都留在了侯爷的身边。
天权死在了战场上,天玄失踪了,现在只剩他们四个人了,跟着这样轻易就被徐曦儿牵着鼻子走的主子,他感觉人生都没什么盼头了!
现在天枢和开阳他们只希望郡主嫁进府邸后,能把侯爷的生活拉入正轨中!
裴孤城苦恼地将天枢和开阳打发出去后,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生了许久的闷气!
他们这些人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事情,他对那徐曦儿没有丝毫邪念,可偏偏看到她垂泪哭泣,求着他帮帮她,救救她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前世没有救下赵如意的遗憾!
前世里他因为没有救下赵如意而愧疚了一辈子,这一世里他如果有能力救助徐曦儿,而不去救助的话,他一定会留下心病的!
徐曦儿不是赵如意,但是她又会让他想起前世的赵如意,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他对徐曦儿没有丝毫私情。
为了以防赵如意胡思乱想,他也只是打算把徐曦儿安置在锦城,给她找个好大夫,让她养好病,和她母亲好好过日子而已!
裴孤城真是越想越委屈,原来今日大家都知道了徐曦儿的存在,可是大家都不吱声。
他们究竟是什么意思?裴孤城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很棘手,居然使他彻夜难眠……
其实彻夜难眠的又岂止裴孤城一人?
宫里的明暄帝都在考虑在锦城才俊中重新给赵如意选一门亲事了!
赵如意也被突然出现在闺房里,看到自己哭得狼狈的妫瑜吓得目瞪口呆了……
谢璇也决定明日一早就叫人把杜绵和徐曦儿母女俩赶走,早点将她们不切实际的幻想掐灭了!
而处于风暴中的徐曦儿也陷入了自己的梦境里……
……
边塞暮秋的夜晚是凄寒的,人心就像那些满目疮痍,不堪入目的废墟一样令人看不到希望,但是现在好了,徐曦儿摸着自己胸口下面凸起的一小块疤痕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她觉得值!简直是太值了!原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真的!
徐曦儿原本也是家中的娇娇女,就因为父亲盗用国库的银子一家人被流放到了苦寒的北疆。
路上母亲杜绵不得不用身体来为一家人换取粮食和药物,到了目的地后,父亲终于受不了被人指着鼻子骂是“活乌龟”的屈辱,上吊自杀了。
在边塞本没有什么守孝一说,于是母亲趁着自己还有几分颜色,三个月不到又火速将自己嫁了出去,她怀疑母亲本身就是个荡妇!
因为她就睡在母亲和继父的隔壁,他们几乎没有消停过!
继父曾经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儿子,傻乎乎的样子讨人嫌得很!
有一天她出门买东西的时候那狗东西一直悄悄的跟在她屁股后面想干坏事,结果让她算计着杀了,反正边塞死个把人也是常事!
她现在每晚听到隔着一堵泥墙的继父声嘶力竭地喊着母亲给他生儿子的时候,她都笑得想捶墙!
……
木门突然“啪”的一声被推开了,在墙上扇了一巴掌后又反弹回去,并在来人的额头上扇了一巴掌。
“嘶…”
杜绵捂着额头站在徐曦儿昏暗的屋子门口,等适应了一下光线后,才抬脚走到徐曦儿的床边。
她微微俯下身子,阴沉沉地说道:“你疯了吗?又是捶墙又是痴笑!好好睡觉都不会吗?”
徐曦儿坐起来,讥讽地笑道:“娘,像你那样好好睡觉吗?
娘,像你这样不专心是生不出儿子来的!”
徐曦儿的虎狼之词把杜绵惊得倒退了两步,但是一墙之隔的继父何马听到了却捶着土炕哈哈大笑起来。
“曦儿,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娘,我说话一直就不好听!你忘了吗?”
徐曦儿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的笑道,“以前我们在锦城的时候,我不是经常这样说话吗?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让我想想…你说我爹是户部尚书,我姐姐是安王世子妃,将来就是太子妃,我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就算是我杀了人,你们都可以给我摆平!
可你现在居然因为一句不中听的话就骂我,你究竟还是不是我娘啊!”
徐曦儿越说越委屈,声音都开始哽咽了。
杜绵坐在她的身边,使劲地揽着她的肩膀,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说道:“你现在不是户部尚书小姐了,你是一个靠着你娘的身子才能活下来的穷丫头!
如果不是我,你连到兵署厨房帮忙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和武威侯世子有什么牵扯了!”
徐曦儿也在杜绵的耳边小声威胁道:“娘,我先提醒你,如果你敢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我将来和武威侯世子离开北疆的时候,我就不带你回去了!”
“回去?”
杜绵神思恍惚的看着徐曦儿,徐曦儿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娘,如果你恢复了寡妇身,馨儿就有办法把你一起带走!”
杜绵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徐曦儿,黑暗中徐曦儿笑着露出了一排森冷的白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杜绵仓皇地逃出了徐曦儿的屋子,徐曦儿看着从窗户缝隙透出的一丝月光笑了!
母亲怎么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呢?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啊!她们为了自己过得好,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
到了北疆后,徐曦儿是亲眼看到父亲徐正省上吊自杀的,因为她怨他恨他,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流放到北疆!
母亲和那个叫何马的小旗官的婚事是她鼓动的,因为她要进兵署干活接近武威侯世子!
世家子弟高高在上的泛滥的同情心她见得多了,而今她表演得越来越上瘾,很快就让武威侯世子及其身边人消除了戒心!
至于那个刺杀武威侯世子的妇人,哪里是什么细作,而是因为武威侯世子的一次错误指挥死了丈夫的痴情女子!
当她知道了那妇人的打算后,趁机冲上去搏了一回富贵而已,现在看来她的运气不错!
接着就是继父何马死在了最后一次战役中,母亲又成了寡妇!
她心痛母亲,引起伤势复发,甚至有好几次喘不上气来,一咳嗽就会呕出血来!
军医说她留在北疆这种苦寒之地,只怕熬不过第二年的冬天,还是要到从小生活的地方养病才行!
可不是她要求回锦城的,她只不过流了几滴眼泪,吐了两口血,武威侯世子就带她们母女俩回锦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