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看妫瑜站在窗边久久没有言语,感觉桌上的酒菜也索然无味了。
他喝下杯子里剩下的酒,也走到窗前看着清水河畔的景色。
“少主,你~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妫旭少爷的!族老不是说他没事儿吗?”
“没事儿是指什么?”
妫瑜转身看着乌蒙,乌蒙哑口无言。
是啊!没事儿是指什么呢?仅仅代表着他还活着吗?可他会不会活得比死还痛苦呢?
妫瑜转身坐在窗下的案几边,对乌蒙说道,“乌蒙,把茶水拿过来,我们坐在这里说会儿话!不知怎的,我感觉越靠近妫旭就越难以入眠!”
“是,少主!”
乌蒙将茶具端过来后,也坐在了旁边。
温热的茶水入喉后,才有了寂寞与痛苦一点点被滋润的舒爽感觉。
原来人在难受的时候不应该用酒来浇愁,因为酒太烈性,会把心中的痛苦加剧,只有用柔和的茶水才能调和。
妫瑜慢慢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后,平静地对乌蒙说道:“乌蒙,明日你去打探一下那个如意县主是什么人,多花点钱也没关系!”
“我听说炎国有个神隐阁,只要你在外面透露出想要找他们办什么事情,他们如果觉得可行,就会主动联系你,你不妨试试!”
“是,少主!”
乌蒙答应下来后,又好奇地问道,“少主,我看那如意县主的功夫虽然很好,但也不应该是你的对手才是啊!怎么你……”
“不是对手,但是也难缠!”妫瑜喝了一口茶水,轻笑道,“不过那个如意县主和巡城卫那个小子的功夫倒让我觉得有点眼熟,但时间隔得太久远了,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记错了?不过这回到锦城来,我本也打算打探一下那人的消息。”
乌蒙挠挠头皮,疑惑地问道:“少主,你说的是谁呀?”
“我姑姑妫呈鸾!”
妫瑜看乌蒙还是一副很茫然的样子,于是就笑着解释道,“你不知道也正常,因为那时你还没有到我身边。”
乌蒙是外族人,一个被打得将死的孤儿,后来让出门办事的族人捡了回去。
“我其实统共也只见过妫呈鸾两次!”妫瑜眼眸深邃地看着虚空,慢慢回忆道,“妫呈鸾比我父亲小十几岁,年少时就离家闯荡江湖了。听族老说,她卜卦很有天赋,对相面也有研究,当她成年后卜算到自己的姻缘后,就离开了部族。”
“几年后她带了一个俊俏的男子回部族,那男子就是现在炎国的开国太后闵家嫡系子弟闵琮贺。不过我后来得到的消息说,闵家人因为贻误战机害死了太多的军队同僚,被当时还是王爷的太上皇满门抄斩了,先太后也因为悲愤交加难产死了!就是不知道那个闵琮贺逃过这一劫没有?”
妫瑜说完这话后,转瞬又笑着说道:“他一定能够逃过这一劫!毕竟妫呈鸾会算卦也会相面,而且他二人又有一身好武艺!”
“我第一次见到妫呈鸾是在我父亲临死的时候,她和那个闵琮贺料理完我父亲的后事后,不顾族老和我母亲的挽留又离开了!”
“我第二次见到妫呈鸾和她那个夫君是在妫旭四岁多的时候,那时妫呈鸾看到已经渐渐长开的妫旭时,提醒我们未成年前不要让妫旭离开部族,谁知天意难违啊……”
妫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后,又饮了一口茶水。
这时他发现自己就像有了醉意般,很想找人倾诉,于是他不再节制自己又接着往下说道,“其实族老和妫呈鸾都给妫旭算过一卦,但卦象不明!”
“那一次闵琮贺还在我面前练了一套剑法,那剑法和如意县主的很像。不,应该说如意县主的那套剑法更精妙绝伦!我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这两套很相似的剑法有联系!”
“闵琮贺练完剑后,还兴致勃勃地问我,有没有兴趣拜他为师!说实在的他的功夫固然很好,但我还看不上,毕竟妫呈鸾在族中学的功夫就能制服他!”
妫瑜说到这里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他那时虽然才七八岁,却已经看出闵琮贺眼里的野心。
闵琮贺无非是想把妫氏一族人拉入他的阵营里,毕竟妫氏一族人的优秀他是知道的;毕竟那时太上皇登基不久,逝去多年的先太后依旧被追封为后了,也就是说闵太后所生之子依旧是正统嫡系。
“少主,难道巡城卫那小子的拳脚功夫也和闵琮贺有关系?”
妫瑜不带思索的点点头说道,“这不无可能!而且前日夜探的那位平阳侯应该也和他有关系!”
“当时闵琮贺正在游说我的时候,妫呈鸾正好听到了!妫呈鸾一边对闵琮贺大打出手,一边骂闵琮贺贪得无厌,利用了她还想利用我!”
“你知道的,我们妫氏一族最重承诺!我们认为只要发了誓言,就是得到了上天的认可,违背誓言就会得到莫大的惩罚,甚至会祸及族人!”
“后来我猜想妫呈鸾为什么一直不归族群,为什么心甘情愿的被闵琮贺利用,大概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闵琮贺许了什么誓言吧!”
“我那时虽小,但还记得闵琮贺的一些拳脚功夫,他们之间的拳脚功夫很像是出自一家!”
乌蒙站起来为妫瑜添上茶水后,又把窗户关上,然后才又坐回去说道,“难道主子怀疑平阳侯和巡城卫那小子,还有如意县主他们都是闵琮贺教出来的?”
“没错!我打算明日夜探平阳侯府,向平阳侯打听一下闵琮贺的消息!”
妫瑜说到这里,情绪有点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倒要看看妫呈鸾打算当多久的缩头乌龟!族老现在时日不多了,又总是招不回她,难道我们妫氏一族的卜算传承就这样断了吗?”
妫瑜越说越气,又一掌推开了乌蒙关上的窗户。
窗外细雨如丝,空气潮湿而寒冷,那些原本挂在外面的五颜六色的灯笼也被收了起来。
那艘画舫早就靠岸了,里面醉生梦死的人也散落在各处继续寻欢作乐去了。
那辆马车也不在了,其实那马车夫不是坏人,因为他不具备做坏人的条件!
夜色中的河流就像一匹会发光的缎子,照亮了河对面几座茶楼的轮廓。
昨日黄昏中妫瑜就站在人群中,他看见赵如意从八方茶楼的窗户跳下来时,心里就有了一种雀跃的欢喜。
好像那个人曾经在梦中出现过,只是模模糊糊得看不真切,但当她真的出现时,他又会毫不犹豫的确定那就是她!
妫瑜没有告诉乌蒙,他这次来锦城找妫旭和妫呈鸾的时候,族老为他卜了一卦。
族老说他会喜欢上一个女子,但是他们之间未必有结果,因为那女子的情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吗?
妫瑜苦笑着将视线收了回来。
突然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原来在廊桥的亭子间一个颀长的身影正面对着他的窗户。
他虽然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但他能感觉到那人如炬的目光像利刃出击般寒气逼人。
“少主……”
乌蒙也发现了那人。
妫瑜没有吱声,他感觉到了威胁,他不会主动出击,因为他还有妫氏一族人,他的命不属于他个人。
隔了几息时间,那个人影就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了。
乌蒙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问道:“少主,这人……”
“不知道!”
妫瑜看着消失在浓稠夜色中的人影,心事重重地关上了窗户。
“叫伙计烧点热水来,洗洗睡了!”
妫瑜说着话又将茶壶里已经凉了的茶水倒了一杯出来。
他要冷静冷静,江怀宁不足为惧,但就怕江怀宁惹着什么人了,对方把他当成了江怀宁的帮手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