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璇一听桃花酿脸色就微微泛了红,她心虚地看了一眼裴孤城,谁知道裴孤城也正在看她。
“母亲,那你去看看吧!我下去走走!”
裴孤城低垂着眉眼没敢再看谢璇,他说完话后就“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裴孤城七八岁的时候偶尔知道教自己习武的师父是母亲差点订亲的男人时,他为此还生气了很久,那时他还对父亲有渴望和眷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不再盼望那个父亲回头看他一眼了,武威侯府虽然很大,有时候却很空旷,仿佛只有他们母子俩生活。
而武威侯府外面那个随时守护着他们母子俩的男人似乎渐渐融入了他们的生活里,他已经不再排斥那个男人,只是心中感觉很别扭。
今天再听了母亲说的话,裴孤城心里的那种别扭感居然也变淡了。
杨广钰是他的师父,也是如父亲一般守护着他的人,他无法看着他因为还要顾忌他的感受而偷偷和母亲见面。
比起说前世里杨广钰被埋在了雪山下,母亲会心灰意冷而早逝的话,裴孤城觉得自己的那点别扭可以放下了。
裴孤城一旦想开了,就觉得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起来。
他跑下楼回头往谢璇站的地方看去,看到谢璇也正垂下眉眼看他,于是他笑着喊道:“母亲,饭后我想请师父指点一下我最近的武艺。”
谢璇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裴孤城笑着点了点头。
“夫人,世子长大了!”
玉叶在一旁看到了,感叹地说道。
玉叶虽然已经二十出头了,但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在谢璇的身边了,那时候谢璇带着裴孤城生活有多么的艰难她都知道。
谢家的贴身丫鬟在她嫁入武威侯府的时候都被谢家打发出去嫁人了,因为谢家人担心那几个贴身丫鬟在武威侯府透露出谢璇和杨广钰的事情。
而跟着一起到武威侯府的几个陪嫁丫鬟又是谢府各房里塞进来的,没一个省心的,各有各的小心思,后来谢璇也将她们一个个打发出去嫁人了,现在陪在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中玉叶和玉瑾就是杨广钰培养给她的。
玉瑾一般负责守着怡然苑,而玉叶几乎每次出门都陪着。
此刻玉叶陪着谢璇绕到木楼背后的一间屋子前时,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我以为你们要在九华庵吃完斋饭再过来的。”杨广钰懊恼地说道,“早知道如此,我就请专人过来给你们准备午膳了!”
谢璇很自然地走进屋,俏皮地笑着对杨广钰说:“我这回可带来一个擅厨艺的小姑娘,如果你吃到她做得菜估计也会喜欢。”
“就是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她会做什么?”杨广钰戏谑道,“还没有灶台高,就不怕把自己也一块丢进锅里炒了。”
谢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坐在了案几边的椅子上,杨广钰将才泡好的春茶往她身边推了一下。
“新出的云雾茶!”
谢璇端着茶碗,揭开茶盖,一股淡雅清新的兰花香气立即扑鼻而来,她陶醉的微微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后,才轻轻啄了一口。
“不负‘佛天雨露,帝苑仙奖’的美誉!”
谢璇放下茶碗,一脸正经地说道,“我们今天到九华庵的时候正好遇到安国公家的女眷和刑部尚书家的女眷,所以就只是找灵玉师太那里去说了一会儿话,就赶着到跑马场来了。”
“这两家怎么搅合在一起了?”
杨广钰微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然后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转而问起谢璇在九华庵时,灵玉师太说了些什么。
“广钰,你说人记不记得自己的前世?”
谢璇眼眸注视着杨广钰,突然答非所问地问道。
“前世啊?”杨广钰深情地看着谢璇,低沉地说道,“如果人有前世的话,我想记得吧!”
“前世里你一定是桃树精,而我还是那个喜欢纵情山水的少年剑客,因为在桃花树下练剑惊了树下小睡的仙子,然后我就愿意为一个人而停留。”
谢璇嗔笑着踢了杨广钰一脚,微微羞涩地说道:“别捣乱,我是说正经的!”
“阿璇,我也是说正经的!”
杨广钰无辜地看着谢璇,谢璇的心脏“噗通,噗通”地加快了速度,以至于连脸都红了。
谢璇娇嗔地瞪了杨广钰一眼,然后不再做任何的铺垫就将灵玉师太说的话竹筒倒豆子般干干脆脆的都说了。
杨广钰听到谢璇说,灵玉师太的身体是因为那几个替自己死的人而赎罪衰败时,心里内疚极了。
“我~我有负师父所托啊!”杨广钰握紧拳头悲伤地说,“原来我这几年过得这么顺顺当当的,完全是师娘在替我挡灾啊!”
“早知道我就……”
“我不许你这样说!”
谢璇立即伸手捂住了杨广钰的嘴唇,连袖子把茶碗带翻在地上了也顾不上。
“广钰,我不许你这样说!你就当我自私吧!和别人的命比起来,你的命更珍贵,因为你和重光就是我的命,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了意外,我都会去死的。”
“真的!”谢璇粗鲁地抬起袖子抹掉眼泪说,“灵玉师太说,前世里你死后,我也会早逝,然后就剩下重光孤苦一个人。”
隔了一会儿,杨广钰才抓住谢璇捂住他嘴的手,轻轻落下一吻后,才温柔地说道:“放心,这回我不会丢下你先走了!”
“嗯!说话算数!”谢璇破涕而笑。
“嗯,算数!”
“对不起,杨广钰,我太自私了!我……”
谢璇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杨广钰知道谢璇话中的意思,可他不喜欢谢璇有时候会有这种害怕卑微的心理。
杨广钰站起来,从谢璇的手中拿过绣帕,一点点地擦拭着谢璇的眼泪,一边擦一边笑着说,“阿璇,我甘之如饴!”
“阿璇,我喜欢你一直这样自私下去!”
“广钰,你真好!你一点也没变!”
谢璇一下子扑到杨广钰的身上,双手环抱着杨广钰的腰,脑袋贴在了杨广钰的腹部。
春衫太薄,而杨广钰的情太炙热,谢璇抱着他没一会儿,他就把她推开了。
“我~我有点热!”
谢璇愣了一下,然后眼神瞄了杨广钰的身体一眼,立即就面红耳赤了。
谢璇不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黄花大闺女,她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而杨广钰也不敢看她,尽量找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将那个被带翻在地上的茶碗收拾起来后,又为谢璇冲泡了一碗茶,屋子里的茶香味从沉蕴突然又变得清新了。
“我接到你传信说,会顺路到青石镇带我嫂子和书悦,阿宪一起过来,怎么我只看到阿宪呀?”
谢璇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踌躇了一下,为难地说:“广钰,我只怕和你嫂子合不来!”
“怎么回事?”
杨广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转而安慰道,“不过也没关系!”
“我当初让我大哥对你们母子俩关照一二,也并没让你和欧阳静刻意交好的打算,能好好相处就处,不能好好相处就远着点。”
谢璇看杨广钰对欧阳静这个嫂子好像并没有那么尊重后,心里踏实了一点,然后她就将欧阳静这两天的表现告诉了杨广钰,杨广钰听了谢璇的话后,脸都黑了。
“这人还真看不出来!长此以往,说不得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到时候我大哥说不定就会前途尽毁。”
杨广钰皱着眉头说道,“不行,过几天我必须到青石镇找我大哥说说,尤其是不能让这欧阳静来操控杨家子女的婚事。”
“你可别说是我告的状哈!”
谢璇抓着杨广钰的手,开玩笑地说道,“不然将来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多尴尬啊!”
“将来再见面?”杨广钰哈哈笑道,“我以为你以后不会再和她见面了!”
“阿璇,现在重光是东宫的人了,再运作几年他就该成家立业了,你~我~我们……”
杨广钰反握住谢璇的手,深邃的眼眸就像要将谢璇淹没一般,谢璇低垂着眉眼,再抬起的时候,眼里就像蓄满了星光。
“广钰,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我可以休夫出武威侯府,然后和你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休夫!阿璇,我真佩服你,这事儿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杨广钰激动的都破音了,谢璇听到哈哈大笑起来,杨广钰忍不住轻轻揪了一下她的脸颊。
谢璇嘴里“嘶”了一声,杨广钰这才反应过来,他揪到了谢璇被裴俊琪打的那边脸。
那半边脸表面上没有印迹了,但杨广钰怎么看都像没有消肿下去。
他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谢璇的脸颊,眼眸里闪过一道狠厉,嘴角却扯出一抹邪魅的笑意来。
“你快说说你的办法吧!”
杨广钰原本和谢璇商量着等裴孤城成人后,就用假死的办法两人远走高飞的,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谢璇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站在一起了,谢璇将来就不存在于世了。
“我突然想起赵如意对重光说过,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每天给我端一碗药喝,可是我的身体不光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孱弱了。”
谢璇眉眼微挑地看着杨广钰问道,“广钰,我一直吃关佚名开的药,现在自我感觉也和健康的人没两样了,为什么偏偏会越吃越孱弱呢?除非是……”
“有人下毒!”
“对!”谢璇兴奋地说,“谁会下毒呢?肯定是我挡了对方的道,所以才……”
“是你府上几位?”
“不,不是段怜儿,她要下毒也是毒死重光,因为这十几年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与其让我死,不如让我生,只有我占着这个位置,她才是安全的。”
“不,也不是冯梅影,因为冯梅影看不上这个位置,她其实另有所爱,一旦时机成熟,可能也会离开武威侯府。”
谢璇说到这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接着又尖酸地说道:“这么看来,我突然都有点同情裴俊琪了!”
杨广钰解恨地说道:“活该!”
但凡裴俊琪懂得珍惜谢璇的话,就没有他杨广钰什么事情了!
谢璇接着轻笑道,“如果赵如意真的是灵玉师太说的那样带着前世记忆回来了,那她所说的梦就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了,只要我抓住那个下毒的人,我就可以休夫离府了!试想哪个女子能咽下这口气,任自己夫君的妾室下毒而不反击?再来一次,我这就是第二次了,就是休夫离府了,谢家未嫁的姑娘也不会受影响了!”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准!”
杨广钰站起来烦躁地走了两步后说,“大不了,我们直接问那赵如意,给你下毒的人是谁。”
谢璇真想在杨广钰的脑袋上敲一下,最后只能嫌弃地说:“你真笨!我不会将计就计啊!”
“我可没打算打草惊蛇!而且我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八九不离十!”
“如果不能人赃并获,怎么能让裴俊琪服气,怎么能让众人同情我呀,怎么能让东宫那边满意啊!”
杨广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含含糊糊地说道:“真是没良心,我这是关心则乱!”
谢璇看了一眼别扭的杨广钰,忍不住又哈哈笑了。
裴孤城小时候身体不好,杨广钰就在锦城买了一处院子教裴孤城习武健身。
为了避嫌,杨广钰还煞有介事的在宅院门口挂着武馆的招牌,为此还真招了几个孩子来习武。
为了避嫌,每天送裴孤城来武馆的都是怡然苑里的钟嬷嬷和墨韵堂里的秋嬷嬷。
再后来裴孤城十岁左右杨广钰就把他交给自己的几个徒弟天枢等人来教导了。
几乎可以说,杨广钰对裴孤城的影响比裴俊琪多得多,包括眼下杨广钰的别扭劲儿,刚才谢璇也在裴孤城身上看到了。
“对了,刚才重光还对我说,饭后他想请你指点一下他最近的武艺。”
“那好啊!”
杨广钰也很高兴,裴孤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不亚于一个父亲,而且他从关佚名那里知道,谢璇生了裴孤城以后,身体亏损太大,以后再做母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些谢璇都不知道,但杨广钰不在乎,因为他们有了裴孤城。
谢璇和杨广钰又卿卿我我地说了一会儿话后,估计时间差不多就站了起来要离开。
“好了,我也该下去了!”
谢璇对杨广钰俏皮地问道,“对了,我的桃花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