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看着满桌子的菜，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些什么好。
    以他对手冢的了解，这一桌子菜肯定不是把今天当成一个普通的日子来对待才搞得这么隆重。甚至还去酒柜里翻了一瓶不二带回来的红酒。
    还没等手冢开瓶，不二就伸手拦住了他。“按你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喝。”
    手冢愣了一下。“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他把酒放到一边，在不二的对面坐了下来。
    菊丸你定好的婚礼计划不二在下午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已经看了好几遍，他不希望自己的婚礼和流程式的婚礼一样，都大同小异。菊丸倒是也很懂他，尽力给策划的与众不同一些。
    在不二的预想里，他们的流程不会很繁琐，整个流程下来并不能算作是一场婚礼，如果非得要形容一下，或许是拥有东道主的聚会更贴切一点。
    不二在回去剪完江岛的婚礼的视频之后，几乎快要被那些繁琐的程序给惹恼了。
    “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序啊！”他一边攥着拳头，一边叹着气，把江岛的钱送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但是一回想起婚礼结束之后看到江岛和他的新婚妻子都一脸疲惫的模样，不二反而有些害怕自己要是搞了一场婚礼，不会也会变成熊猫吧。
    结婚本应该是一件快乐且幸福的事情，为什么要把主角搞得那么疲惫呢？
    不二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一边鼓着嘴一边歪着头问道：“国光，看完昨天的那场婚礼，你有什么感想吗？”
    “我的感想啊！”手冢放下碗筷，似乎像是认真思考了起来，但是他的视线却还是停留在不二的脸上。虽然他的答案很明确，但是他并不打算马上就脱口而出。
    手冢用胳膊撑着下巴，勾起的嘴角挂着有些意味深长的似笑非笑。他一只手随意的转着桌子上的茶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二。
    不二没有停止往自己的嘴里塞食物，用拳头撑着脑袋回看着手冢。“你这么盯着我看，我可是会害羞的。我脸上有你想要的答案吗？”
    “你这么说，确实有我想要的答案。”手冢笑了一下。“你会突然这么问，多半是有想法了吧。”
    不二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继续反问道：“那你呢？”
    “我，确实有一些感想。”手冢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说你的同学想要见我多半只是一个借口，或许他们真的是想见我，但我不认为仅仅是这一个原因你就会照办。以你的性子，不是谁的一句话或者一个请求就能左右你的决定，除非你自己想要那么做。你不是那种会把自己放在那么高调的位置的人。”
    “所以，你猜到了什么？”
    “我想。你是想借着江岛的婚礼，来试探一下我的想法。”手冢说完，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不二，像是在等待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不二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微微睁开的眼睛映着餐桌上方那盏仿佛能给食物增加滤镜的暖黄色的光，仿佛一汪清泉融进的月圆时的月光。
    短暂的凝视之后，不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没错。果然我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我确实有这种打算，但是我不想太早的询问你的意见。我想要你亲眼看过，亲自去感受过那种氛围之后再做决定。而且我也想要我自己去感受过了那种氛围之后再一次确定自己的想法之后再去寻求你的意见。我怕我自己会后悔，我也怕你为了迁就我而做出不情愿的决定。”
    “所以你在给我考虑的时间，也在给你考虑的时间。”
    不二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早就准备好的策划书，沿着桌面推到了手冢的面前。
    “以前，不论什么我都慢你一步，所以，这一次，就当做是情人节的回礼，我想给你一个与众不同的婚礼。”
    晚饭过后，不二来到阳台，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街道。带着凉意的晚风从海上吹过来，跨过大半个城市已经变得干燥了许多。
    手冢这栋房子买的地理位置非常不错。既不在顶楼，不会出现冬冷夏热的问题，还能再中等的楼层兼顾视野的开阔。天气晴朗的时候不仅能看到远处的海湾，还能看到东京塔，偶尔视野好的时候还能看到晴空塔。
    尤其在这种晴空万里的夜晚，眼前的景象几乎是东京的繁华和寂静的缩影。
    手冢收拾好厨房之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看不二的策划书。对于不二有想法的事情，他通常都会思考的很认真，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流程他都根据眼前的白纸黑字仔仔细细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前一天参加婚礼看到的那些东西并不能够给他提供什么参考。那是一个流程繁琐，普通且折腾人的婚礼。而不二给出的方案几乎是一种对仪式的颠覆。
    他们没有什么新郎新娘与家长以及那些那些繁文缛节。而更像是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在十几年后由两位当事人再一次呈现出来。
    仿佛是一段故事，两个人过去人生的故事，
    一笔一划，一字一句都仿佛变成了影像开始一帧一帧的出现在手冢的眼前。他把视线从策划书上移开，看向了不二的背影。
    玻璃窗上的倒影和不二纤细的身形产生了某种错位的重合，或许是光影的问题，在他慢慢移动视线，直到最后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去壳正在慢慢的剥落，一点一点的露出里面真正的样子。
    手冢的心里突然像是被惊动了雀鸦的山林，但下一秒又新增了一份欢喜。
    他走到餐厅，将之前没有开封的红酒打开，去除两只高脚杯，倒了两杯之后，拿着杯子来到了阳台。
    不二听到了身后落地窗被拉开的声音，微微偏过头，冲手冢展颜一笑。
    手冢把其中一杯酒递给不二，轻声问道：“在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不二接过杯子，小酌了一口。“嗯，五津里酒庄的东西果然不错。国光你对红酒有研究吗？”
    “没有。”手冢也靠在了栏杆上，视线和不二看着同一个方向。“你也知道，我不怎么喝酒，要不是和你在一起我几乎是滴酒不沾的。”
    “那这样我算不算带坏你。”
    “不算。”手冢摇了摇头。“小酌怡情。只是酒这种东西，一个人喝总是会显得孤独。”
    “所以，在国外的那几些年你都没有和谁喝过酒。”
    “如果不是必须要的，我都不会去碰。酒精这种东西是麻痹神经最好的而且是最方便的东西。第一，我的职业性质会让我尽量远离它，第二......”手冢说到这，突然停下了，他转过头看着不二。杯子里的酒已经少了一半。“当初我是靠着理智选择走了职业网球的道路，但是在这条路的最开始，我的心里始终有一块不被理智控制的区域。它就像大海上风暴最猛烈的地方，一切靠理智所掌舵所规划出来的航线这这里统统都派不上用场。而我自己也非常清楚，这块风暴肆虐的海域是我自己没办法掌控的，也是绝不能缺少的。”
    不二察觉到手冢的脸上已经开始泛起了红晕。这个家伙确实不胜酒力。
    手冢把杯子随手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嘴角突然荡起了一抹酒花似的笑容。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轻轻的拍了拍。“就像这里，就像这颗心脏，它是整个身体血液激荡的最强劲的地方，可是缺了它人就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