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不二这么一问,手冢反而陷入了沉思。
要说什么时候喜欢上不二,其实手冢也给不出一个具体的答案。人的情感其实细腻又复杂,很多时候连自己都没办法理解。
手冢在小学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这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同学不友好,只是因为他自己的性格过于清冷,导致那些在别人看来很好笑的笑点往往他不理解,也没办法笑出来。久而久之就会让周遭的人认为他是那种孤傲清冷的性格。
由于与周遭的人有距离感,手冢也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不愿意对外表达情绪的性格。
当手冢在青学第一次见到不二的时候,不二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温柔和善”。在他看来这个个子不高的温柔少年应该是一个能够合得来的人。
也确实如他的预测,他们两个在性格上有互补的地方,不二温和随性,而手冢冷淡严肃。但相同的是两个人都有无比火热的内心,只是一个人刻意隐藏了起来,而另一个人全然不自知罢了。
在外出和其他学校交流的时候,如果必须要带一个人,手冢一般都会选择和不二一起。
大石性格里的温和与不二不同,相比之下缺少了必要的气势。
久而久之,在外人看起来,手冢的身边总是会站着一个不二周助,不二周助的附近也总会看到手冢国光。
青学的队长手冢国光和青学的天才不二周助,这两个青学数一数二的天才似乎有种惺惺相惜,君子之交的感觉。
或许是习惯了这段边界感清晰,相处方式明了的友谊,又或许是因为过于慢热的性格,让手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在悄然的发生变化。
“要怎么说呢。”手冢抱起双臂,一本正经。“我没有太具体的时间,要说察觉到自己的内心产生了变化大概是在国中三年级的时候吧。或许二年级的时候就有变化了,只是我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
不二:“我也觉着。”
手冢:“嗯?”
“有一段时间,每一次跟你聊天。你的话总会比平时多很多,好像突然间有了许多耐心一样。”
手冢柔和的一瞥。“或许因为聊天的人是你吧。”
手冢的话总是无心无意,却会让人感觉到温柔的善意。正是不二也知道这一点,才会偶尔腹黑的调侃他,然后在手冢一本正经或者面露无奈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其实我认识你要比你认识我早一些。”不二将车子停好,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推开车门下了车。
这件事手冢还是头一回听说,不免有些惊讶。“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我们在升入国中之前在哪里见过吗?”
不二:“秘密。”
对于不二这种撩完就跑的的行为,手冢总是会感到无可奈何,但是他双标式的包容对象也仅限于不二周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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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坠,远处晴空塔绚丽的灯光直冲天际,不二忙碌了一天,早已经睡下了。手冢怕打扰到他,便一个人起身到阳台接了一个电话。
对面说了很长时间,但手冢或许对对方传来的消息早有准备,他只是淡然的表达了谢意,说一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比起七八年前得到类似消息时的那种焦灼的心态,他现在反而能更坦然的面对了。或许是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而早有准备,又或许在得到与失去之间经历了太多,早就习以为常了。
凉掉的茶变得更加苦涩,手冢重新沏了一壶茶,靠在阳台的椅子里看着早已经陷入沉睡的城市。
潮湿的风轻轻的掠过,天上没有月亮,也看不到一颗星星。手冢感觉一团无形的黑暗仿佛永恒不止的朝自己压了过来。
即便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的内心并非失落,而是在那不不曾察觉的裂隙中产生了如鲠在喉的负罪感。他看向卧室,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人生总是在循环往复的得失之间不断地前进,被拖拽的灵魂和肉体只能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在手冢看来,适应和接受完全是两码事,但是人不能患得患失,必须学会去面对。
手冢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得睡着了。梦把他送回到过去,送到了那个跌跌撞撞的国中三年级。
与迹部一战之后,他肩膀的伤彻底暴露了。在比赛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左肩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但是因为左手肘的关系,似乎也没人注意到他肩膀上的伤。
迹部是一个难缠的对手,比赛绝不可能还像和那些无名之辈对打一样十五分钟就解决。手冢太清楚自己的状态,也知道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无法完成比赛,剩下的百分之十只能靠赌运气。
不过当时他并未抱着侥幸心理,将越前放在替补位置也是他早就计算好的。
他步步为营,最终还是应验了自己曾经想到的可能性。
那个时候就和现在一样,即便是心里早有准备,但当结果真正出现的时候,内心的痛苦却没有一丝消减。
手冢好像被久远的回忆缠住了,直到天光破晓,才被一声轻柔的呼唤声拉回现实。、
不二轻轻的拍着手冢的肩膀,双眉微蹙,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在这种地方睡着了,会感冒的。而且满头大汗,你做恶梦了?”
手冢接过不二递过来的毛巾,将额头不知道冒了几层的汗珠擦干。他确实做了噩梦,久远的真实的东西变成了梦魇不死不休,紧紧的缠着他。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与之前不同了,他不能让不二知道。
手冢轻轻的伸了一个懒腰。“没有。可能是马上就要进入盛夏了,天气变炎热了吧。德国那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聊的时间比较长,我怕吵醒你,就到阳台来了,坐了一会就睡着了。”
不二疑虑未消,叹了口气。“真不可思议,你竟然也会这么神经大条。”
“谁的神经都有断掉的时候。”手冢端起茶壶往厨房走。“你怎么起来了?”
“突然间睡不着了,想出来喝杯水,结果就看到某个人躺在阳台,这下子更加清醒了。”
“真是抱歉......阿嚏......”
“我说什么来着......”不二赶紧过去伸手摸了一下手冢的额头。“好像没有发烧。不过也可能还没烧起来。”
“你就不能......阿嚏......盼......” 手冢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话都说不利索。
不二哭笑不得。“你今天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吧。那么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我也不去工作室了,留下来看着你。”
“我今天要去立海大学把入职的事情办完,那边已经在催了,还有u17训练营......阿嚏......”
不二打断手冢的话。“你这样阿嚏阿嚏的会很麻烦,事情不急于一天两天。在球场上固执,在生活中怎么也是一样,一点都没变。” 说完,不二推着手冢往卧室走。
以前都是他向别人发号施令,现在情况反过来了,手冢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不过不二的固执并不比他弱多少,强势起来甚至还有些可怕。手冢拗不过,便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卧室。
不二这种个体工商户的好处就是不需要去工作室也能工作。况且现在手头上的工作并不多,他将一些不急的工作交给下属,自己则窝在客厅处理观月需要的那些照片。一边工作一边随时准备照料那个疑似病号。
有人说,越是体格健壮的人,不容易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会比别人严重一些。但是这都是传说,并没有多少考证的依据。
不二时不时推门看一眼,手冢有没有发烧。或许是为了让不二安心,手冢竟然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心无旁骛的看书。
半天下来,手冢偶有不舒服,稍微有些低烧,但是仰赖自己运动员的强健体魄,病菌并没有在他的体内掀起什么风浪。临到中午,大荆荆的当着不二的面溜了出去。
不过要是问不二现在的想法,恐怕他很难给出确切的答案。都说生病会让人暴露出人脆弱的一面,他想成为手冢的依靠,但却找不出可以被依靠的方式。
以前他会认为只要跟在手冢的身后,不论多大困难都能克服,无论多高的山峰都能站在最高处。但是现在不同了,情感的依靠是相互的,他不能总是做那个追随者。
手冢从未在别人面前暴露过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便是之前手臂受伤,差点断送自己的网球生涯也是一样。
孤身来到异国他乡,经历了无数的非议和困苦,他都不动声色的扛了下来。在不二的心里,手冢就是那种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一路向前的人,看不到弱点,也找不到死角。
可是凡胎肉体没有绝对的金刚之躯,每个人都有弱点。只是手冢不善于表达或者忍耐力比一般人强一些罢了。
但是人总有极限,尤其在情感的温床之下,人会本能的对身边的人产生依赖,即便是神也是一样。立于人类精神的最顶端的同时,也要依靠人的信仰而存在。
人与人的了解也不能急于一时,即便是相处多年的老友在改变关系之后也会发现其实这个人还有与平常不同的另一面。不二很清楚这一点,便不再去想了。
不二将处理好的照片发给观月,这时由美子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