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枪。
他知道是谁开枪的了。
陆云洲倒不是怕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影响,而是他怕沈朝惜从酒店出来,身体会不舒服。
前天夜里爆炸发生的时候至今还在耳边,他心里始终是不放心的。
……
陆云洲回到国际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
临近傍晚。
到晚上的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明确划分,接近半个小时的车程过来,到这里天就全黑了。
国际酒店,总统套房外有四五名黑衣保镖站岗,执勤,他们负责保护首长的安全。
而陆云洲回来后,就看到了在客厅里刚洗澡换了身衣服的沈朝惜,她头发半湿,像是拿毛巾擦了一半不到。
奢华的圆桌上,还放着酒店送来的鲜花,是a国专门接待会议代表的人送来的。
但娇花明媚,却比不上沈朝惜那张白皙清纯的脸,在未施粉黛的情况下,即使不打扮,她也有一种清纯入骨的美。
这样的她,跟他在傍晚看见的那个身影根本毫不相关,谁能看到沈朝惜这样的一张脸,想到她开枪,杀人毫不手软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的她,今天赶在会议结束的时候,将a国那边高层开枪杀了。
或许是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身材笔直,站在总统套房大门进来的地方。
以至于沈朝惜抬头,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陆云洲站在那,禁欲斯文,冷漠内敛的气质。
他眼睛会说话。
沈朝惜知道。
他知道今天是她开枪了。
沈朝惜的动作顿了下,她白皙的手指,捏着擦头发的毛巾,就这样收回视线,避开了与他的眼神交流。
陆云洲这时候走进来,奢华宽敞的总统套房客厅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陈遇他们跟着陆云洲刚回来,但是还有些事情没做,就先回去酒店弄东西去了。
陆云洲进来后,外面的人将门关上,因为是双开的大门,所以是外面的保镖从两面拉着门关上的。
总统套房内,气氛安静,而陆云洲的眼神同样的沉静,好似一汪墨色的水墨晕开,却又深沉的可怕。
他那禁欲斯文的模样,有时候真的让沈朝惜会怀疑,这样一丝不苟的他会不会赞同她的做法。
“朝朝。”
陆云洲皱起眉,他薄唇启动,终于他在这时候走上前,将沈朝惜手里的毛巾拿过来了。
他的动作从容很优雅,带有着一种温柔,就像之前在酒店里她生病的时候那样照顾她。
给她擦头发。
但是这喊她名字的语气,沈朝惜听出来了,他的声音却好似带有一种认真。
陆云洲似乎在疑惑,但语气里带有几分肯定,“刚才开枪的人。”
可以说是笃定的语气,只是他用这种疑问试探的口吻问出来了。
沈朝惜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避讳:“是我。”
陆云洲眉心一皱,他看着眼前满眼冷色的沈朝惜,甚至她的身上现在还带有外面的寒气跟血腥味,是一种无形的血气。
或许沈朝惜洗了澡,也只是洗了她身上的那点凌厉的杀气。
看到她的表情,陆云洲眼神认真,却在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紧张担忧的情绪。
但他没有去问她为什么要开枪杀这个人。
因为据他的了解,a国商界跟政界勾结,水也依旧很深。
他就像是存在每个国家盘根错节的势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理清楚的。
所以才会有分明涉嫌犯罪的天龙集团一直存在,也没有人敢查这个天龙集团的事。
陆云洲知道朝朝动手,肯定是有她的理由。
更何况这里是国外,有些事情他没必要放在明面上来说。
就在这时候,沈朝惜看见了他皱眉,眼睛里蕴着一抹晦暗不清的的情绪。
沈朝惜想了想,她话语里听不出来什么喜怒,只是用一种近乎偏冷调的语气说。
“陆首长,很抱歉,让你看见我这样的一面。”
她这话说的随意,甚至可以说语气是带着笑的,可她眼神告诉他。
那是一种极其的疏离,就这样映在了陆云洲的眼睛,她微微一笑,眼神冷漠。
“陆云洲,你肯定以为我身在军区,出生在军政世家,我的人生是事事成功顺利的。”
就连整个京圈的人,都觉得沈朝惜,这个沈家的大小姐,是天生就在云端的人。
她有着最令人仰望羡慕的身世,有着沈家的庇护,有着从小跟陆云洲的婚约。
可她得来的顺利,除了生在沈家,有疼她爱她的亲人。
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朝惜经历过太多了。
她小时候经历过被沈家人呵护捧在手心的日子,纯真懵懂不谙世事,天真至极。
也曾被犯罪分子抓走,他们把她关在黑暗地窖里折磨羞辱了她一个月。
而那一年,沈朝惜才不到七岁。
她也曾为了磨炼自己,在十四洲艰难拼杀,也曾在军区把实力和体能训练到最佳,一次次超越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所以,沈朝惜到现在都记不清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陆云洲,我不是你眼里善良柔弱的小女孩。”
因为陆云洲对她的好,加上他们最初认识,接触,陆云洲对她的印象。
现在想起来,沈朝惜都觉得可笑,真要是那样就好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感受到他的手,捏着毛巾,在缓缓地温柔擦干她的头发。
沈朝惜看着他说:“得罪我,杀了我的人,我是会有仇报仇的。”
到现在她说这些,沈朝惜也不是为了矫情想要吓唬他,而是她本身就是个这样的人。
只是陆云洲以前都没有亲眼见过她杀人。
不问是非黑白,不需要所谓的给人下定义的罪名,她要的,只是给萧潇报仇。
沈家人护短,而萧潇早就成了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也就是她的家人。
萧潇出事的那一天,沈朝惜想过很多种可能,她在想,如果她没有让萧潇去。
是不是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她甚至还在想,如果她好好跟萧潇告别,是不是就不会,连见萧潇的最后一面都没有好好说上话。
看到沈朝惜说这些话,陆云洲看出来了她是受到不久前萧潇出事,受到了大的影响和打击。
并且这个打击还是双重的,先是沈既白,再到萧潇,就算沈朝惜这段时间以来在他面前情绪藏得很好。
但他也还是全都看出来了。
“朝朝。”
忽的,陆云洲停下来手里的动作,他修长白皙的骨指,骨节分明,竟然捏着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有些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面对着这样的一个浑身充满刺的沈朝惜,他漆黑的眼睛里似有晦暗深情溢出来了。
而她说的这些,陆云洲怎么会不懂?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早就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了她小时候被人绑架,知道了她不满七岁时在犯罪分子手里,被关在地窖里受尽折辱。
知道了她去过十四洲,在那样腥风血雨的五年里,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
也知道,她是为什么去的东洲,在那个危险罪恶的地方潜伏了三年,而后身受重伤回来,又是因为什么。
所有的这些。
陆云洲全都知道。
“沈朝惜。”陆云洲忽然喊她道。
“没有人说过你像刺猬吗。”
陆云洲低哑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沈朝惜还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气息。
“什么?”沈朝惜抬头。
“逮谁扎谁。”
陆云洲温柔且纵容的笑了。
沈朝惜:“?”
这话,是陆云洲用来转移她注意力的。
但是突然,“朝朝。”
就在这时候,陆云洲忽然面对着她,他那双漆黑的眸看着沈朝惜的脸,他眼底仿佛有千般情绪涌动。
“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在我眼里,无论哪一面,都是你,都是最真实的你,沈朝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