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昭垂下眼帘,她揪着袖口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沈袭予将吃的递到她右手,她才回过神。
“对不起。”宣昭低声道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开口,沈袭予没再勉强,拿了杯豆浆放到她的左手,柔声问她,“烫吗?”
“不烫。”
“下午有个医生过来替你重新检查眼睛,他的医术挺好的,有他在你的眼睛会复明的,所以别怕,嗯?”沈袭予提了一句孟医生,他其实也担心孟医生会束手无策。
宣昭摇头,她一点都不怕,身边人的存在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我不怕。”
“嗯,吃吧。”
“你也吃。”
接下来两人默默吃着早餐,一个小时后,宋姐买东西回来了,她拎着大包小包推门而入,嗓门一如既往的大。
“小昭啊,你要的内衣裤旁边没卖的,我绕了一圈才找到,我给你挑了红色,这个颜色辟邪,你大病……”再看到正收拾桌面的沈袭予,宋姐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袭予好脾气的打招呼,“宋姐。”
“先生,你也在。”
“嗯。”沈袭予微微颔首,他拎起打扫好的垃圾回头看向宣昭,后者顺了顺头发,努力掩饰着突如其来的尴尬,“宋姐回来了,你去忙吧。”
瞧着她泛红的双颊和耳尖,沈袭予饶有兴趣的盯了片刻,言语间甚至带有一丝笑意,“有事让宋姐过来找我。”
“好的。”
……
宋姐侧身站到一边,等沈袭予出去她迅速关好门。
“宋姐,麻烦你了,谢谢。”
宋姐大气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门口许七接过沈袭予手里的袋子,拧着眉告状,“少爷,喜哥偷懒。”
沈袭予斜他一眼,“怎么了?”
“老早前就让他注意罗卓希,现在好了,被人捅刀子还一问三不知。”
“不用查他。”
许七眨巴着双眼有点不明所以,“为什么?”
沈袭予没理会,而是问起了其他,“交代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他们的老大拒绝见我,你又不让动手,我们就走了。”
“知道了。”
路过垃圾桶,许七将袋子扔掉拍了拍手,小跑跟上去,“少爷,你去哪?”
“消食。”
“我陪你。”
沈袭予懒得回话,从小到大他身边跟着人不是话多的十分聒噪,就是话少的有问有答,许小尾巴也不在意,他早已习惯了自家少爷的沉默。
住院部的花园绿化做得很不错,沈袭予下楼沿着小路往前走,不紧不慢的,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准确来说吸引他的是站在水池旁的两个年龄不大的小孩。
“呦呦,你别担心,我以后会保护你的。”男孩认真的拍着胸脯向女孩保证。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点头,“我相信你。”
“那你不要哭了。”男孩笨拙的替女孩擦眼泪,许久后,他们手牵着手与沈袭予擦肩而过,“我不难过了,回去吧。”
“好。”
两人越行越远,许七回头望了眼唏嘘不已,“少爷,他们看着也就九、十岁吧,竟然都开始早恋了。”
沈袭予抬脚来到两个小孩方才所站的位置,他侧目看向水池,底下沉着许多硬币。
从不信神佛的他,扭头问许七,“有硬币吗?”
许七脑袋摇的飞快,“少爷,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池子,你怎么信这个了。”
“去换些。”
“哦。”许七撇着嘴走了。
沈袭予坐向旁边的石椅,时不时有家属扶着病人从他眼前经过,渐渐的他思绪飘向了七岁那年。
“你好打扰一下,凤南街怎么走,可以给我指个路吗?”小阿曜身穿粉色西服,行为举止彬彬有礼宛如一个小绅士。
女孩的衣服满是补丁,她听到声音转身,脏兮兮的脸上面无表情。小阿曜以为她没听明白,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女孩缓缓张嘴,嗓音嘶哑,“直走,右拐,两条街后左转。”
小阿曜什么话也没说,他皱了皱眉迈步离开,女孩见他走远,神色平静的坐回原位置。
不多时,小阿曜拎着两个袋子回来了,“我找医生买了治嗓子的药,但我母亲说喝药前要先吃点东西。”他蹲下拆开其中一个袋子掏出面包和牛奶递过去。
女孩没接,她双手环膝呆愣愣的望着去而复返的眼前人。
小阿曜见她不接以为遭了嫌弃,微红着脸解释,“早上出来的时候二舅舅给我换了衣服,我钱买完药不够请你吃饭了。”
“我会还你的。”女孩接过面包,她的手上布满了伤疤。
“不用还的。”小阿曜开心的弯了眉眼。
女孩没接话,她低垂着脑袋小口吃东西,小阿曜用力拧开瓶盖,“喝点牛奶。”
“嗯。”
一蹲一坐,也不知维持了多久,落日余晖斜洒在两人身上,小阿曜蹲不住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会发麻的双腿,“你家在哪?”
女孩摇头,“我…没有家。”
“那你晚上怎么睡觉?天马上要黑了。”
“有地方。”
“好吧,明天你还在这吗?我来找你。”
女孩眨了眨眼,马路对面有人喊,“曜曜,回去了。”
小阿曜扭头回应,“好。”随后他指着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介绍,“他是我二舅舅,我得走了,明天见。”
“嗯。”
……
“少爷。”
“少爷?”许七拿着换好的硬币回来了,他连喊了两声。
沈袭予睫毛颤了颤,“嗯,给我。”
“少爷你还好吧?我看你脸色不对劲。”许七一脸担忧。
“没事。”沈袭予拿过所有的硬币,起身走到水池边一股脑全扔了进去。
水面被砸出圈圈涟漪,他闭眼许了个愿。
灰白色的云层遮住了蓝天,转眼之间,黑云盖顶,风雨欲来。
“福双,少爷去哪了?”
“不知道。”
孟医生搓着手来回踱步,听到开门声,两人不约而同转头。
“哎哟,少爷你快坐,我给你检查下伤口。”孟医生急不可耐,临走前他被伊尔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少爷的伤,不然就断了他的研究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