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什么疯。”谢辞弯着腰重重的喘息着。
“我问你，陆晚舟呢。”
喘息声一顿，谢辞的眸子动了动。
“我寻遍整个皇宫都找不到他，我问你，他人呢！”
谢辞缓缓起身走过来，一字一顿道：“你方才是为了他，要杀我。”
颜青挑高眉尾反问：“这么说意思是承认了？”
“你不是都猜到了，我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来这儿之前，她还曾幻想着，这事是凌霄蛊惑他做的，他并不知事情的全貌，可看他反应，他分明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为什么。”颜青问。
“不为什么，我刚好需要，他刚好有用，就这么简单。”
“他可是你当初求我救回来的！”颜青一声怒吼，整个屋子的柜子轰然倒下，竹简、卷宗飞落满地。
谢辞面不改色，他在颜青面前总是这么有恃无恐。
“你也说了他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如今我需要他了，他赔我这条命，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他为了报恩始终留在你身边支持，无论是当初的州令府还是如今的朝堂，他从来都是义无反顾的站在你那边。可说到底他的死是因你而起，他根本不欠你的！”
谢辞的睫毛颤了颤，但头始终不低半分。
颜青满心冰寒：“他对你推心置腹，你…杀了他做成肉汤吃。你，还是人吗。”
“颜青。”谢辞上前一步，二人鼻息交错，他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心底却是又酸又涩。
他道：“你错了，陆晚舟不是因我而死，他是因你而死。”
谢辞转身缓缓走到窗边，双手扶着窗沿，眯着眼看向窗外：“我本不该输，也不用死那么多人…”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是你！我那般求你了，你还是撤了兵。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暨安我要定了。所以，你既不肯出力，我只好自己来，医好那些伤残，下一次，举全国之兵力再战，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六角神龙的肉用了还会再长，只要他不死，我便有用之不尽的兵，再看那黑袍能奈我何。”
颜青动了动嘴唇，盯着他看了好久，她想在谢辞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之色，但是并没有。
她失望透顶，转头离开。
下一刻，手被抓住。
接着是谢辞略带祈求的声音：“青青，你去哪里。”
颜青回头冷冷看着他：“你说我去哪里。”
“不行，你不能带走陆麟。”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陆麟是唯一的出路，我不能没有他。”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收手。”
谢辞垂下眼帘，神色失落：“我从来也没有奢求过太多，我读了圣贤书，就是想管这窗外事，我想心生怜悯时不用再袖手旁观，我不想再有任何我想做却又无能为力的事。但这一切的首先！这天下人得信我的，听我的。他们只有真心认了我这个皇帝，我才能给他们所许诺的盛世。在这之前，我不能收手。”
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颜青轻声道：“陆麟我会带走，你好自为之。”
颜青脚下一顿，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但谢辞的怒喊，还是闯进了她的耳朵。
“你是要逼死我吗…”
颜青的心中无比矛盾，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想帮他，却又不帮他，想阻止他，却又次次纵容。
他毫无底线的一点点堕入深渊，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错吗。
她脚下不停，一路赶往陆麟被关押的位置。
紫金阁内，正中间摆着口硕大的缸，整个屋子里充斥着一股药草味。
这味道与当初放被做成人彘的严卓用的展瓶里的味道如出一辙。有这药汤泡着，伤口不合不烂，泡在里面的人也感觉不到疼痛。
颜青扶着缸沿往里瞟了一眼，缸里的人，已是不能全然称他为人。
他有着陆晚舟的脸，但又有着龙角和龙身，这缸里面泡着的正是陆晚舟，也是陆麟。
“是颜姑娘。”陆晚舟睁开眼睛，温雅的笑了笑。
颜青微微点头，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面对，可声音还是带了些颤抖。
“我送你回沉渊湖。”
她刚要运转法力，陆晚舟却说：“不，多谢姑娘好意，不必了。”
“你不必担心凌霄，他还没那个胆子招惹我。”
“不是，这是我和陆兄的意思。他被贬下凡要历一劫，这便是他的劫难他不可避，而我，这条命是谢辞救的，如今还给他也无可厚非，这三年的日子都是我白得的，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颜青还想劝说什么，却被陆晚舟拦下：“我们心意已决，颜姑娘不必再为我们劳心费神。我知道姑娘你也并不容易，是当多想想今后当如何。”
今后…
还不等她多想，门口传来细微的声音。颜青指尖一动，隐了身形静待在原处。
半个脑袋探进来，四下望了一圈，回头小声道：“没有人，玉儿，快进来。”
看衣衫、打扮，原是之前那批秀女中的两人。
“唔，这什么味道。”
“妙思，你过来看！”
“你表兄说的那个人就在这里面？”
面前这口大缸很高，比她们的额头还要高出一点点。
孙妙思蹦了两下：“啧，看不到。”
“等等。”秦玉儿搬了椅子过来：“我扶你。”
秦玉儿眼巴巴的望着上面，可孙妙思脖子探进去之后半晌都没出声。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吗，可真有龙？”
“…”
“喂，你怎么不说话。”
孙妙思任凭底下如何推搡都没有反应，秦玉儿等不及，干脆提着裙摆抓着她的腰蹬了上去。
她往里一看，不禁发出一声长叹：“哇…这世上竟真有龙。”
还是条模样如此俊美的龙…
只不过这龙神色颓然毫无精神，龙身上有许多割伤，伤口处的肉都有缺失，那就是被生生割下来的，瞧着叫人心疼得很。
“他这样不疼吗。”
她碰了碰孙妙思的胳膊，可后者却不吭声，她转头去看，孙妙思的脸红彤彤的，眼眸里还有一丝丝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