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前方再走小半日就到龟兹了,”朱邪尽忠走到两人身边,手中举着罗盘和路线图,“但是过了前面那座沙山,怕是就要靠近吐蕃大军的军营了。”
“这倒是不难,”南音看着天边的红云,“尽忠老将军之前说过,几日后会起大风暴,我看着那云纹翻涌,是否风沙将至?”
“凤娘所言极是,”朱邪尽忠也眺望着远方,“快则今夜,晚则明早,风暴必定来临。”
“咱们正可以借着这风暴进入龟兹城,”雨林笑道,“不过驼队太过显眼,要找个地方安置才行。”
“葛勒,此处往北,应该有我们的一处小型聚居地,你带着驼队前往吧,”朱邪尽忠对儿子说道,“七日后若是我们没有去找你,你就想办法带着族人去灵州投奔你阿哥吧。”
“我不要!”葛勒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阿爹,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弱女子冒险进龟兹城,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不如你们带着驼队等候,让我进城去报信吧!”
“葛勒,既然你要投我大唐,便是大唐的军人,”雨林开口道,已经全然没了之前的笑容,“我不知你们沙陀如何,但是在大唐,军令如山,你明白吗?”
“我……”葛勒虽然还想争辩,却被雨林的气势所震慑,说不出话来。
“公主说得对,军令如山!”朱邪尽忠忙点头道,“如今我是将军,你便要听我的命令,马上带着驼队离开吧!”
“我知道了,”葛勒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公主,阿爹,受葛勒一拜。”
留下了少量的食水,葛勒独自一人赶着骆驼们离开了,朱邪尽忠拿了三件皮斗篷,都是与沙漠很接近的黄褐色,披于身上在沙漠中行走,便是视力极佳之人都不容易发现。
随着驼队消失在远方,天上厚厚的云层却越来越近,南音三人披上斗篷,绕着沙山前行,已经明显感觉到风沙扑面,甚至地上都留不下脚印了。
“尽忠将军,如今龟兹是在做最后的坚守,定然封死了城门,咱们即便绕过了吐蕃军队,该如何进城?”南音忽然想到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凤娘莫要担忧,这正是公主要请我沙陀族护送二位的原因,”朱邪尽忠笑道,“一会你便知道了。”
龟兹城内,安西残军只剩下数百人,因为风暴渐强,吐蕃军队暂时回营,但是郭昕知道这场风暴过后,龟兹就再也守不住了。
“你说,我们是守,还是不守?”郭昕破天荒的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身边的副将愣住了。
“将军,您曾经说过,即使安西军只剩下一名军士,也要把吐蕃蛮人抵御在大唐的疆土之外!”副将应道,语气坚定,毫无动摇。
“我知道,我知道,”郭昕长谈了一口气,“可是这龟兹……到底还是要守不住了。”
“将军,虽然咸安公主薨逝,新立保义可汗到底有着李家的血脉,末将相信他一定不会放弃龟兹……”副将说着,却有些不肯定。
“你说得不错,无论是为了大唐,还是为了公主这二十年来的照拂,我们都要守到底!”郭昕站起身来,“传令下去,将剩下所有的沙袋都搬上城墙,城中所有铁器也都带上,就是一把菜刀也不要放过!”
“末将领命!”副将朗声应道,转身便去传令了,看着他标准有力的步伐,郭昕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的这位老战友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
军士们把所有的防御物资都搬上墙头,准备着最后的殊死一战,郭昕站在城门前指挥着,突然有一支弓箭射来,竟然钉在郭昕身后的城墙上。
“敌人来袭了!”副将最先反应过来,忙举起火把要点风烟,却被郭昕一把拦住。
“慢着,这不像是敌袭,若是吐蕃军队有动静,我们不可能没有察觉……”郭昕朝那箭看去,发现上面挂着一个荷包,不禁整个人都愣住了。
“将军,这个是……”副将也看到了那荷包,与平时将军收藏在身边的十分相似。
郭昕伸出颤抖的手摘下荷包,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张纸条,只写了一句话,“咸安公主在西门外。”
这龟兹城两面靠山,西南两侧城门外都是悬崖峭壁,唯有北面可以进攻,而北侧城墙外却也有着护城河,占尽地形,易守难攻,这也是安西军能坚守至此的原因之一。
按理说西门外是不能通行的,除非有人能从山上跳下来,那是绝无生还可能的。但是郭昕已经认出了那荷包是属于自己妻子之物,也不得不信。
“走,带一队人同我去西城门,”郭昕深吸一口气,对副将说道,“恭迎咸安公主。”
“将军,您说什么的?”副将以为自己听错了,“咸安公主不是已经……”
“不要问了,快走。”郭昕摇了摇头,他心中一半是疑惑,一半是激动。
当年才成亲不到半年,叔父郭子仪就上请朝廷要派郭昕前往戍边,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儿女私情如何能与国家大义相比?
郭昕毅然离开了新婚妻子,这四十二年来没有收到妻子的任何消息,或许她早已经改嫁她人了,但是也不妨碍她成为郭昕心底的牵挂,今日忽然见到她的随身荷包,如何能不激动?
副将已经很多年没见到将军如此热切的目光,便也不再多问,点了一队人,匆匆忙忙的跟着郭昕赶到西城门。因为西门外是无法通行的,所以此处也没有特别封死,只是起下几块木板就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