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十九并没有躲闪雨林的匕首,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副黑色的面具,有些像雨林房间里收藏的那两副,只是上面的花纹略有不同。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雨林手下更加用力,年十九的脖子被划出一道血痕,年十九并没有在意,而是将面具戴到了自己脸上。
雨林透过面具看到那双眼睛,整个人似乎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去揭年十九脸上的面具,熟悉的笑容穿越千年,再次出现在眼前。
曾经想过很久这的问题,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沉溺于那个笑容,甚至尝试过去查那个人的星盘。天蝎座,金星合日,日照中天,海王星的迷幻叠加金星的美感,再被木星放大,倾倒众生。
原来自己当初是被妖星迷惑了,雨林虽然一直不怎么相信星座命理之说,却对这结果十分满意。可如今再见,依然是当年的感觉,那笑容就像是春日里最灿烂的阳光。
“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年十九开口道,雨林放下匕首,退后两步,眼中带着一丝迷离。
“在下薛绍。”年十九双手作揖,微微行了一礼。
雨林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好一个薛爷,我早该想到了……”
昔年上元灯节,太平公主偷跑出宫,在长安夜市灯会邂逅薛绍,一见倾心。公主穿着武官服饰跳舞,上请皇帝皇后召薛绍为驸马。
薛家本是皇亲,薛绍之母是太宗李世明与长孙皇后之女城阳公主,召为驸马也是门当户对。当时还是皇后的武则天极其疼爱女儿,嫌弃薛绍的嫂嫂萧氏出身寒门,要逼薛家休妻。
薛绍求公主帮忙,于是公主劝说母亲,说萧氏出身兰陵萧家,并非寒门,武后才肯作罢,可薛绍的兄长薛顗却也因此时心中有所怨恨。
公主出嫁,场面盛极,红妆十里,举国欢庆。婚后公主也是毫不骄纵,恪守妇道,孝敬公婆,与驸马更是琴瑟调和,比翼连枝,度过了七年美好的时光。
可好景不长,薛顗在萧氏的撺掇下参与了李冲谋反逆案,被下令处死。薛绍并未涉案,又是驸马,原本不必受到株连,可武后觉得薛绍并非良人,将他杖责一百,饿死狱中。
薛绍死后,公主性情大变,从此冷酷无情,不但与武后翻脸,还大肆招揽门客,参与政事,寄情权利,最终亦是死在皇权斗争中。
“太平,我寻了你好多年。”年十九轻声说道。
“所以你才一直收集唐代事物,广交天下?”雨林叹了口气,递了一张纸巾给年十九。
“你是在怪我吗,怪我当年让你去求皇后,我听说你之后……”年十九没接,任由脖子上的鲜血流下。
“时过境迁,那早已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雨林将纸巾塞进他手里。
“我可事先言明,”雨林眼神恢复了冷漠,顿了一下,“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执着于爱情的热烈少女,如今感情对我来说只是累赘,任何人若要阻碍我,我都不会心软。”
“包括相王?”年十九问道,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
“哼,那我可没有动手。总之我有非完成不可的事情,不但逆天而为,或许将来还要与天下人为敌。此事千难万险,我也不想连累你,你只当今日你我没有见过面,我就感谢了。”雨林转过身道。
“即便往事不提,但今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年十九道。
“你为什么还要帮我?你我恩怨早已两清……”雨林十分诧异。
“你看。”年十九指了指皮影幕布。
幕布上的灯景已换成了一幅灵堂景象,白烛摇曳,两个丧服皮影在堂中进香,一名身着红装的女子闯入灵堂。
“公主,你这是……”
“祭驸马欢欢喜喜事一桩,穿红装有何不妥当?”
“妥当,妥当……”
“既妥当,何必惊惶?薛家叛臣逆党,不顾皇恩浩荡,各位大人莫悲伤!”
其余皮影退下,只留红衣女子独自在灵前跪下。
“灵前再祭一枝香,避人耳目哭一场,驸马呀,可知我一身红装却断肠,几声笑语也悲伤。可知我早将恩怨强埋葬,哭声变作骂声狂……原谅我绵绵情意且割断,高高皇位更敬仰。祈求夫君多保佑,保佑我功成大业临庙堂。”
“你……”雨林抿着嘴唇。
“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便是要我的性命,也绝不会犹豫半分。”年十九微笑道。
“对了,还有别人知道吗?”雨林知道年十九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多说。
“没有,文老板也不知道。”年十九明白雨林问的是什么。
“那就好,你我身份皆是机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雨林似乎松了一口气,“在他们面前要维持原状,不能露出丝毫破绽,狄公之神你也是见识过的。”
“放心,我与文爷相交多年,他从未有过疑心。”年十九点头应道。
“现在便有一事需要你帮忙,”雨林想了想说道,“我对瓜子的身份有些猜测……你若是有空,能不能帮我去邬镇查一些事情?”
“没问题,过两日我就去。”年十九答的十分干脆,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雨林忽然抬头问道。
“从第一次见面就有所猜测了。”年十九完全没有思考就答道。
“怎么可能!狄公都看不出来。”雨林有些吃惊。
“直觉,虽然你从说话语气到举止行为……甚至眼神,都完全不一样了。加上你的姓,晏,日安,天下太平。之后多次试探,就更加确信,直到相王的死……”年十九很认真的说道。
“那次我自认已是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你识破了……以后要更加小心才是。”雨林蹙眉思考着。
“倒也不算是破绽,银草丹是我亲手所调配,其功效没人会比我更清楚,你当时的样子我一眼就看出早已是清醒状态。”年十九安慰道。
“行行行,我不想听不想听了。”雨林捂住耳朵摇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眼神灵动清亮,脸上挂着略微俏皮又没心没肺的笑容,与刚才完全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