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8日,保加利亚,索菲亚北部。
摩拉维亚受袭尚且没有传至巴尔干。
而在这天,重新整合完毕的奥军三军团,掌握全国兵力后蓄势待发的瓦拉几亚军,紧急补充了少量兵力的匈牙利军团及其克罗地亚仆从军,以及姗姗来迟的波兰军及其摩尔达维亚仆从军成功会师。
在波军抵达索菲亚附近前,罗贝尔率先迎接了另一支人数较少却精锐无比的小股骑兵。
三百名日耳曼贵族骑士组成的条顿骑士团,由久经战阵的路德维希·冯·厄里克豪森率领,在众骑士间,罗贝尔更是再会一位故人。
“宗座大人!”
远远望见罗贝尔身影的刹那,鲁伯特立马拍马冲出了队伍。不少条顿骑士对他这种目无军纪的行为颇为不满,厄里克豪森大团长则笑着任其离去。
“千里追寻侍奉的主君,任性地抛下一切负担,也就是年轻人的特权啊。”
鲁伯特将马急停在罗贝尔面前。
他激动得从马上摔了下来,一屁股砸在草地上,却无暇顾及屁股传来的剧痛,感动的泪水汩汩而下。
“宗座大人!遵循那日的诺言,在下终于追上您了!”
“哦!是鲁伯特啊!恭喜你,多日不见,看来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罗贝尔微微一笑,向后伸出手,朱利奥和雅各布正在不远处嬉笑打闹。
“可是让我好等了几年啊。我记得,你一直不服朱利奥吧,他如今已经是第二军团三分之一部队的指挥,要想追上他,你可要加倍努力了。”
“是!”
鲁伯特用力跺脚,手铠重重砸在胸口:“前城防军团长,鲁伯特·埃克莱尔·冯·格拉特维恩·格拉茨,请求归队!”
罗贝尔向后指了指:“好,很有精神,入列!”
“是——”
还没等罗贝尔为条顿骑士团的骑士与鲁伯特接风洗尘,半日后,紧追他们而来的波兰军队便出现在地平线上。
条顿骑士离开不久,卡齐米日便收到了奥斯曼苏丹大败的消息。
野狼般的战争嗅觉和对胜利果实的饥渴立刻敦促他拔营南下,沿着骑士团走过的道路全速赶来,仅差半日就能追上厄里克豪森团长。
从四月开战以来,在大后方吃了一个多月便当的波兰人终于顺势南下,正式率领一万四千生力军加入了十字军的队伍,对人手紧缺的十字军而言无疑是巨大的鼓舞。
历经数次大战,奥军三军团减员至一万六千人,刨除其中部分伤员,保持完整战斗力的约在一万四千之数。拉多米尔后,第一、二军团分别参与了瓦拉几亚保卫战与击溃苏丹之役,幸存者皆是百战老兵,士气高昂。
匈牙利军在拉多米尔中遭遇覆没级别的惨败,收敛残兵并紧急补员后也仅有两千余众,暂时负责联军的后勤运输工作,亚诺什也就此沦为了“晚节不保”的典型笑柄,年轻时立下的尊严几乎毁于一旦。
瓦拉几亚军队在近期才招募完毕,质量难以保证,但在以残忍酷烈着称的弗拉德三世的严酷训练把关下,不说正面对敌,反正屠城水平绝对远超当日“不小心”屠了久尔久的匈牙利–克罗地亚联军,乃是联军的对平民宝具,轻易不可动用。
按罗贝尔的意思,最好永远不要动用。
除此之外,条顿骑士团和战力完善的波兰军队为联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有了这一万多生力军的加入,十字军联军在希腊地区终于实现兵力反超。
遑论一直在西南部游击破坏的塞尔维亚军与阿尔巴尼亚军,以及终于承诺加入战争,正在国内组织动员的波斯尼亚国王斯捷潘陛下,基督教联军的兵力呈压倒性的反超。
兵力优势时,突厥人尚且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今攻守易型,彼方以区区之数,又何以自安?
威尼斯与那不勒斯的联合舰队传回了悦耳的好消息:历经一个多月的艰难攻防战,热那亚雇佣兵与拜占庭军队成功守住了君士坦丁堡。哪怕后来数次险些陷落,终究被热那亚的核动力铸币厂所招募的哥萨克佣兵击退。
热那亚人收买的突厥军官还传回了第二条不那么美妙的情报。
曾经效力于拜占庭帝国的某匈牙利籍工程师,目前转投敌营,为奥斯曼人服务。其人曾经参与狄奥多西城墙的加固工作,极擅铸造青铜炮,尤其是口径夸张的超级巨炮。
据一名犹太裔的拜占庭军官所言,君士坦丁堡北墙以西的沼泽地发现了大量疑似炮台的木制平台,奥斯曼人也许试图通过巨炮轰城的方式攻克城塞,君堡陷落的危机依旧没有解除。
高尔文在听说世界上真的存在“三十英寸”口径的超级大炮后沉默了良久,蹲在墙角默默抹了半天的眼泪。
皮雷先是大呼不可思议,随后跪抱住罗贝尔的大腿,哭嚷着自己也想玩三十英寸的大炮。
高尔文很快也加入了这场闹剧,他抱住了罗贝尔的另一条腿,又哭又闹又上吊,摆出了一副罗贝尔不给他买,他就也去投奔异教徒的态度。
年纪轻轻的宗座阁下拖着两个拖油瓶在军营里走了一路,巡营的士兵部队数度投来或讶异或暧昧的视线,让罗贝尔的内心犹如排山倒海,崩溃万分。
不要误会,他喜欢女人。
他真的喜欢女人。
伊莎贝尔虽然是个跟踪狂,但她每次强抱他的时候,手臂的触感都令他流连忘返。江天河虽然身材稀烂,但作为女性的温柔和体贴同样令人难忘,这都能证明他是个性取向正常的虔诚基督徒。
好消息是,这两个幼稚鬼应当都不是同性恋,索多玛地狱距离他的生活远了几分。
坏消息是,有没有哪个资深天主教神甫来告诉他一下,炮性恋算不算罪孽?
糊弄安慰好两个炮性恋的手下,罗贝尔长处一口气,向主帐的方向走去。
今日是决定联军总元帅之职的会议。
各自为战意味着踌躇不敢前,联军的组成复杂,更必须有一位镇得住场子的总帅总摄全局。
拉多米尔战役之前,罗贝尔为了退居二线,把指挥权交给了匈雅提·亚诺什,导致三军溃败,险些酿成大祸。
这一次,他对总指挥之职势在必得。
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被他人的想法裹挟着冲进地狱这种事情,他受够了。
两刻钟后,联军主帐。
“拉多米尔的战败,我要检讨,不该贸然把总指挥的责任交给老人家,贻误战机,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波兰国王、匈牙利摄政王、奥地利宗主教,摩尔达维亚总督、瓦拉几亚大公、尼特拉大公、众星璀璨,汇聚一堂。
闻得此言,落座于他对面的“白骑士”亚诺什重重把酒杯摔在桌上:“放肆!你是在阴阳老夫吗?这间房间汇聚了两位国王和三位大公,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闭嘴!老东西,若非听信了你的鬼话!我早在拉多米尔就战胜了突厥人!许多牺牲本无必要,更不需如今这般困窘!”
罗贝尔突然摔杯离座,指着匈雅提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得落伍了就老老实实地滚下舞台,非要落得晚节不保才满意吗?!”
“嘿嘿,说得对。”波兰国王也离座站到了他身旁,“匈雅提阁下,您已经多久没击败过异教徒了?现在我们年轻人的时代了,且安心看我们的表演吧。”
“……不过也不是每个年轻人都有本事——某人可还思念柯尼斯堡的坚城吗?”
条顿骑士团·厄里克豪森大团长的阴阳怪气传进众人的耳朵。
“你!”卡齐米日勃然大怒,嘴唇哆哆嗦嗦。
“哼!”匈雅提气哼一声,却也不再言语,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
瓦拉几亚的弗拉德大公一言不发,将眉弓下的阴翳悄然藏入暗处,明明他似乎在微笑,却总让旁人感觉他另有图谋。
摩尔达维亚的彼得鲁总督连忙搅局打了个哈哈:“各位,如今正该一致对外,莫伤和气呀。”
“总而言之,联军总帅是我,也只能是我,这一次我不会妥协。”
罗贝尔提剑直直走上大帐正中央的主座,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面带威严地扫视座下众人,奈何多日来鸡窝似的头型害得他没有半分气势。唯有象征权力的整洁紫袍勉强和主座背上的明珠装饰相得益彰,让他不至于显得太过柔弱。
他的右手边,从闭目养神的盖里乌斯到面露喜色的尼特拉大公,清一色的喜悦之色。
在左手边,则是各怀鬼胎的各国领主,以波兰国王卡齐米日为首,和对面的“神罗派”形成鲜明对比,隐隐分化出两派人士。
罗贝尔:“……”
大战之前,内部先生间隙,绝非福事。
但他宁可冒着人心生乱的风险,也绝不能第二次犯“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错误。自己的命运,必须由他自己把握。
他能战胜穆罕默德苏丹一次,就一定能战胜他第二次,敢问在座诸君,论战绩有谁比得上他吗?
主帅之位,正可谓当仁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