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五
唐今带着身后的士兵走在刺史府里,别说是赵万全了,就连一个扫洒的小厮都瞧不见。
好不容易找到了赵万全所住的院落,远远瞅见一个拿着书册的账房,上去一问,却果然也得到了一个“刺史大人不在府中”的回复。
唐今想了想,索性收起那一半饼子,往刺史府大门而去。
而当她来到刺史府门前,别说是拦着她出门了,她问门口的门房要马,对方都立刻就给她牵了马来。
唐今也没含糊,翻身上马直奔城门。
昨日那扇早早便已关死了的城门,如今已然大开,
百姓进出来往依次有序,完全瞧不见任何异常。
看他们的模样,也还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刺史大人做了些什么。
唐今骑着马进出城门,城门口的守卫瞥她身后跟着的那群士兵一眼,连她身份都懒得查,就直接放她出了城,随她来往。
“吁。”方才出城,唐今便又调转马头,重新入了城。
她也没有回刺史府,而是去昨日那驿馆门前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昨日还好好的驿馆如今已经被重兵围了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
唐今在驿馆外停留了一会,还能听见馆内几道耳熟的声音正在怒斥赵万全,说赵万全这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赵万全应该是不会造反的。
但京中怕是有人要反了。
现如今的情况,唐今也只能做出这样的推论。
——至于是谁要反,联系先前的一些事情,答案也是呼之欲出了。
只是。
唐今并不明白。
他有什么资本觉得自己能在眼下这个时节就造反登基?
朝中支持他的臣子并不占绝对性优势,兵权……
他手里有兵吗?
而且,他是何时联系的赵万全,他从未来过兖州,如何能说动那清高自傲的赵万全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为他办这等事?
若两人早有来往,为何之前完全没有任何迹象?
一个原本在唐今眼中几乎毫无秘密接近透明的人,此刻却突然笼上了重重迷雾。
现在能解答唐今心中那些疑问的,在整个兖州恐怕也只有赵万全一人。
但赵万全估计是得了什么命令,现在也对她避而不见,如此一来,唐今要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就只能回京去问本人。
唐今坐在马上,慢慢沿着街道缓行。
半晌,她忽而呵斥一声,加速回了刺史府。
而等她重新来到七皇子等人所住的院子前时,整个院子里已空无一人。
七皇子、士兵、那几位老臣,都已尽数不见了踪影。
唐今站在原地,许久,低叹了一声。
是她低估了他吗?
唐今也没直接放弃,又在兖州城里尽力找了三日,试图找出那被藏起来了的七皇子,或者那位一直躲着她的赵大人。
但很可惜,在这片不怎么熟悉的人家的地盘上,还有一群士兵随时随地地跟着。
即便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线索,身后跟着的士兵中也很快会有人离队去通知那位躲在暗处的赵大人。
而唐今刚得到的那点线索,很快便会变作一张废纸,失去效应。
找了三日,等了三日,虽然一直传不出消息,但唐今总算从一个前来兖州行商的商人口中,听到了一点关于京城的事。
说是在他们抵达兖州的前一日,京中便有消息传出,皇帝忽而病倒,无力主持朝政,命令太子代为监国。
“太子殿下的伤好了?”
“哪好得那么快,听说太子殿下如今也是拖着伤体监国。”
“既如此,那为何不命其他皇子,或是朝中大臣们代为监国呢?”
听到唐今这么问,那商人不禁左右看了看,凑近压低了声音:
“这事我也是听来的,听说陛下秘密下旨,将京中其他几位皇子都禁足在了自己府中……好似是与之前的刺杀之事有关……”
唐今面露惊讶,“仁兄的意思是,那刺杀是其他几位皇子……”
“嘘嘘,不敢说,不敢说啊。”
唐今似懂非懂地点头,又继续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和那商人聊了几句。
根据那商人口中的说法,他说这些事时,虽压低了声音不敢放言,但其实他从其他州城过来的这一路上,几乎人多些的酒肆茶馆里,这些个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
“还有人说,陛下那病其实就是被那几个皇子给气出来的心病呢。”
唐今咋舌,“那这可真是……”
“诶诶……”
眼见那商人又摆出一副紧张的样子,唐今笑了笑,也不再继续往下说。
又聊了一点其他的事情,唐今帮那商人付了酒钱,也就告辞离开了。
她这回没有再去找七皇子或是赵万全了,一走出酒肆,她便回头问身后跟着的那群士兵,“若我回京,你们也跟着?”
为首的两个士兵面面相觑,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次日清晨,唐今背着包裹骑着马,慢慢悠悠来到城门前的时候,也就有了。
只见,前几日跟着她的士兵们,这会都换了一身不引人注目的便装,人人都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牵着马等在城门前。
而那躲了好几日,始终都不肯与她见面的赵万全,也带着邓骁等人出现了。
赵万全一改几日前对待七皇子时的过度殷勤热络,说话客套有礼,“路途遥远,便让这些人护送大人回京。”
唐今没有下马,只淡淡问:“赵大人四品刺史,如何称我一六品外郎为‘大人’?”
赵万全拱手,“大人此次回京,必定一飞冲天。”
“是吗。”唐今笑了一声,却并没有那么乐观,“或许是人头落地,永不见天日呢。”
毕竟,她似乎一直看错了裴令之这个人。
赵万全不置可否。
唐今也没有再与他多说什么,高呵一声“驾”,便直接策马离开。
一众随行的士兵见此,来不及与赵万全等人告别,便纷纷上马追赶而去。
黄土飞扬,邓骁望着那一众逐渐远去的背影,也不禁问起了一旁的赵万全:“大人,这唐今摆明了是豫王的人,太子殿下何必……”
赵万全沉默未语,许久,视野中的那一众背影化为点豆,已遥不可见,他才问邓骁:“你在徽州,难道未曾听闻过唐家的名号?”
邓骁一怔,“这……听是听过,可那唐家早已……”
“或许日后,这天下又要重闻唐家之名了。”
邓骁若有所思,而赵万全也不再言语。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明白,为何太子偏偏要执着于此人。
纵然此人是天纵英才,但这人不忠心于自己,只为敌人出谋划策——这人要来又有何用呢?
赵万全也只能猜测,或许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比如唐今之前的做派都只是演给他人看的,这唐今实际一直都是太子的人。
又或者……
太子实在太过爱惜人才,还想再争取一番?
反正。
这唐今回京,确实是要么一飞冲天,要么人头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