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八
前世,中元节宫宴上发生的刺杀里,刺客只有来自后方伪装成太监的那一拨,而且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也与今生不同。
一开始,裴令之没打算再帮唐今挡剑的——
上一世是事发突然情况紧急,他才会下意识上前为她挡剑。
可这一世他都已经知道会有刺杀了……
是。
他是想要得到她的关心,但他又不是喜欢被人捅!
他是真傻了这一辈子才会再扑上去帮她挡剑。
反正上一世拼了命为她挡剑,也没见她对他有多关心。
仅仅陪了他三日,他甚至伤都还未曾愈合一点,还躺在床上无法下地,她就跟着裴泊之去了泰山……
他疯了才再帮她挡剑!
可是……
原本,他只是打算估摸着刺客要来了的时候,就提前把她赶远点,然后假装受点伤,假装替皇帝挡了一剑就行了——
可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世却突然多出来了一拨从水里来的刺客。
刺杀发生的时间也不同了。
或许是被从水里突然跳出来的那拨刺客刺激的,原本应该等到赏灯结束才会动手的那群假装太监的刺客,也提前动手了。
然后……
然后他脑子一抽,又下意识上去给她挡了剑!
想到这里裴令之后槽牙都痒了起来。
他真想再找把刀往自己腿上多捅两刀。
当时怎么就那么不争气走了过去?
他真是疯了……没救了……
不过他也没疯彻底,等反应过来后,他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假装挡在了皇帝身前,看起来就跟替皇帝挡了一剑一样。
而且这一剑挡得真真的,比起随意弄一点伤口看起来要可信许多。
就是裴令之在昏倒之前,都怀疑自己可能没法跟上辈子一样那般幸运,能熬过去……
好在,到底还是熬过来了。
所以……
刚刚昏沉之间他想着……虽然和前世发生了些变化,但唐今肯定清楚他那一剑是为谁挡的,不要睁开眼后她能对他多好……
至少也跟前世一样吧?
然后他就在期待之中收到了她那么冷漠的一句质问。
裴令之那一瞬是真的气狠了,气得心脏都跟被绞碎了一样疼。
就说了他就不该给她挡剑。
让刺客刺死她才好。
刺不死也该让她知道被那么捅上一剑有多疼。
那些刺客手里拿的都是特制的杀人剑,有血槽有倒钩,一剑下去不只是血,连肉都被扯出来……
又跟疯了一样下意识为她挡了剑,裴令之心里也止不住地骂自己。
可他重生以后都骂了自己多少遍了。
其实他自己也是清楚的,不管怎么骂,他就是没法真的放下她。
一边骂自己不争气,一边不断警告自己上一世死得有多绝望,有多心痛,却又还是一边给她亲、给她抱、给她欺负、给她挡剑!
裴令之想干脆给自己脑子也捅上一刀算了,但他还伤得重,手边也找不到刀……
越想越难受,裴令之好不容易平静一点的鼻子又开始发酸。
唐今是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
只看见他闭着眼睛,眼尾长长的睫毛又开始抖出泪水,就知道他这会应该是委屈难受得不行了。
唐今也知道,自己这会最好不要再对他做什么暧昧不清的事。
但或许……
她和裴令之就是注定了要纠缠不清的。
唐今重新牵起了他的手。
裴令之要甩开,却甩不开,只好又别过头,态度坚决。
又想随意哄他两句将这件事揭过去——
但他这次绝没那么好哄。
若再再来一回,他是绝不会给这混球挡剑的。
内殿里的人早已经退了出去,外殿虽还守着不少太医宫侍,但也听不到这里头的动静。
没人能瞧见,唐今也就索性抓着他的手,在他苍白冰凉的指尖上亲了亲。
“灵芝。”她缓了声音。
裴令之理都不想理她。
唐今拨开他耳边的碎发,又唤了一声:“灵芝。”
她的指腹带着平日里不曾有的热意,缓缓擦过耳侧,裴令之的耳朵便控制不住地红了,像是早春里方才开始绽放的桃花瓣一样。
但他还是扭着头,不肯看她。
唐今便只好俯身,在他雪白的面颊边轻轻吻了一下。
“灵芝。”
那声音好似真的温柔了。
淡淡的胭红像是泼开的水墨,从耳边慢慢晕向面颊,侧颈……他却还是不肯转头。
唐今只好抚过他唇,“灵芝?”
大概明白他要是再不回答,她便要……
裴令之忍不住推她,可手才伸出去,便被她反过来握住。
他转过眸子看她,微红的眼眶里还氤氲着一层雾,也叫人看不清那眼底的情绪到底是怒,还是怨。
唐今握住他冰凉的指尖,将之放到脸庞,浅色的眸里那层始终将他隔开的疏冷寒冰,已经融化变作了一碗温和的茶汤。
她望着他,用他从来只有在梦中才能有所期盼的眼神,问他:
“灵芝,疼吗?”
裴令之的眼尾几乎是一瞬便晕开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