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十四
次日清晨,皇帝的圣旨正式颁布了下来。
不管朝中百官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有了这么一封圣旨,薛忱还是获得了重新调查谋叛案的权力。
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看好薛忱的这一举动。
谋叛一案本就无根无据,原本刑部和御史台查出来的那些线索也在大火里都烧没了,这案子说是要查,但该从哪里查起都不好说,更别提皇帝还只给了短短五天的时间。
这种通敌叛国的大案子,就是查个五年都不为过,这五天的时间能做什么?
——如果用普通的查案方式,只用五天的时间确实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所以从一开始,唐今就没打算剑走偏锋,走极端的路子。
时间太短,根本没有时间去一个个排查朝中的那些官员了,但别的人不说,眼前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洪闻道了吗?
那便不如就直接盯着洪府查。
圣旨下来的当天,薛忱就和前几日一样,领着衙役和黑甲卫的伤大张旗鼓地上洪府搜查去了。
他虽然来得突然,但他昨日闹出的那档子事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城,这会看见人上门,下人们虽然惶恐,但也没有过度紧张。
小半时辰后,得知消息的洪闻道也从官署中赶回来了。
说是赶回来的,但当洪闻道抬脚走进正在被衙役们翻找的书房之时,步履不紧不慢,神色平静,可以说是气定神闲。
洪闻道而今已过花甲之年,面容难免苍老了些,不过他的精神面貌却是极好。
老者一身三品紫袍官服,腰背挺拔,面色红润,老者双眼虽有些浑浊,但眼底却是清明,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头顶,乌纱官帽不偏不倚戴得极为端正,瞧着刚正不阿,颇具威势。
洪闻道走进书房,目光在那抱胸而立的玄黑身影上顿了顿,很快又转向了一旁的另一道素色身影。
两个青年的身量相差不算太多,但白衣公子身形明显清减消瘦不少,站在黑衣青年身边时,似乎并没有那么显眼。
可在看见那道素色身影之时,洪闻道一双精明矍铄的眼中,才隐隐有过一分凝重。
薛忱挑眸看向洪闻道,有些痞气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啊洪叔伯,今日突然上门,未曾叨扰到你吧?”
洪闻道扫了一眼早已经被翻得一团乱的书房,半晌,不甚在意地大度一笑,“你能来叔伯很是高兴,哪里会嫌讨饶?不过阿忱,你们这是?”
薛忱拍着手边的椅背,“陛下今日下了旨,命我重新调查谋叛一案,只是我哪里会查案呢?这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从哪查起,便索性一个府邸一个府邸地搜了。”
“我想着要是冒然上门去搜,那些官员兴许不从,得有个人身先士卒才行。”
薛忱扬起组角,笑容爽朗,“洪叔伯与我薛家关系最亲,这先搜了洪叔伯府,那其他人便不敢多说什么了,于是便索性上门来了——洪叔伯,你应当不会怪罪吧?”
洪闻道如同一个合格的长辈一般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又叹息一声,“怎会怪罪?你父兄尸骨未寒,此事是该再仔细查查。”
两人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客套,聊了好一会的时间,就在薛忱杯子里的茶水都快喝完了的时候,那些不断在书房中翻找的衙役们,却也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洪闻道看了一眼书房外的天,“这时辰似乎也不早了,阿忱可要和在叔伯府里用饭?叔伯让厨子给你做些爱吃的。”
薛忱欣然答应,“好啊叔伯,不过还得劳烦叔伯给这些衙役们也准备些饭食送来了,可不能白让他们饿着。”
洪闻道配合地点头,“这是自然。”
他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语气和缓,像是对待寻常人一样主动问了那道站在书桌边似乎正看着什么的素色身影,“小唐公子可要一起?”
薛忱喝茶的动作顿了顿,也跟着将目光投了过去。
刚巧,站在书柜前的唐今也差不多看完她在看的东西了。
唐今转过身,对上老者那双威严而又温和宽容的眼睛,她也笑了笑,“戴罪之身,不敢与洪大人同席。”
洪闻道摇了摇头,“陛下既然让你们重新调查,那这结果未出来之前,便没人是有罪的,何来的什么戴罪之身呢?”
唐今不置可否。
不过既然人家这么热心地要做这个东,那唐今也不好再拒绝,索性也就答应下来,和薛忱一起在洪府里吃了一顿午饭。
饭桌之上的气氛和睦得一旁的下人们都放松了紧张的神经,洪闻道便如一位寻常长者,对着两个晚辈关怀备至。
而唐今和薛忱或清淡或痞气地,也都应了。
一直到饭席将尽之时,唐今才主动问起了洪闻道一个问题:“洪大人对西夏风俗似乎也很有研究?”
听到这个莫名的问题,洪闻道神色不变,只语气疑惑,“何出此言啊?”
唐今也没胃口继续吃了,她放下手中筷子,声音轻淡淡,“方才在洪大人的书房里时,曾在书桌上瞧见了一尊豺豹奔雷踏云之像——听闻在西夏,此像寓意行事顺利,所行之举早日结果的意思。”
唐今面露疑惑:“怎么洪大人,近来莫非是有什么不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