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八
平静了整整八年的边关再起战火。
这一次,夏国显然有备而来,不知不觉中便已在前线秘密凝结了近二十万大军,趁着夜袭,在短短一夜间便分军攻破了包括骊城在内的三座边关城池。
如此消息传来,朝堂之中一片哗然,皇帝紧急召来各部重臣连夜商讨对策。
从塘报中所描述的行状来看,夏国此番举动乃是早有图谋,二十万大军压境,也绝非普通的小打小闹,根本没有和谈的可能。
很快,皇帝便亲自下达了军令,复薛贺大将军兵权,于西北领军抗敌,同时命一众将领调军前往西北支援。
作为薛贺之子,几年前与薛贺一同大败过夏军的薛惟自然也在支援的将领之中。
这调令极为紧急,当日便要走。
当薛忱得知消息赶回的时候,薛惟已经和家中人告过别,带着几个亲卫准备出发了。
“阿兄!”
就在薛惟上马欲走之时,一声大喝将他喊住,他扭头看去,就见薛忱正骑着马赶来。
望见他,薛惟也松了口气,“臭小子,我还以为见不着你了……行了,我这耽搁不得,马上就要走,我与父亲都不在,你可得好好照顾家里。”
薛忱匆匆停下马,根本听不进这些,“我也去。”
薛惟皱起眉,“去什么去?这有你的事吗,陛下又没调你。”
“我也在军中,理当随大军一起出发!”
薛惟见此,索性便道:“别想了,我已经跟陛下求过了,你就留在京中。”
薛忱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阿兄?”
薛惟微叹了一声,抓住了薛忱的手臂,一双和薛忱极为相似的漆黑眸子里凛然认真,“阿忱,你不能去。”
“祖母年迈,母亲体弱,你大嫂还怀着身孕,家中不能无人照顾。”
薛惟再次加重了语气:“你大嫂还有一月就要临盆了,就算是大哥求你,留在京中,替我照看一二。”
如此理由搬出来,薛忱当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可他并不甘心。
父亲和兄长都在前线,他如何能安得下心留在京城之中?
见他死死抿着唇,一副倔强模样,薛惟啧了一声,索性就毫不客气地直接给他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臭小子,你大哥我这还没出发呢就一副丧气模样做什么?”
“区区夏贼而已,八年前你大哥能打赢他们,如今还打不过了?”
“再说了,父亲如今也在西北,信不过你大哥我,还信不过父亲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京城里,安心等着听捷报就是了,怎么那么多事。”
薛忱被他这熟悉的一巴掌扇得有点回过神了,但眼下还当着周围一大堆人的面呢,薛忱有点羞恼,“阿兄!”
见状,薛惟也笑起来,“行了,不跟你说这么多了,照顾好家里人,别偷偷往西北跑,这打夏贼的事还轮不到你,先排着队吧。”
薛忱摸着自己闷痛的后脑勺,好半晌,也只能憋出一句,“一切小心。”
薛惟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薛府门前,早已泪红了眼眶的唐晚书盛瑛等人后,薛惟不再停留,带着身边亲卫纵马离去。
接到调令的将领们会先到城外兵营集合,而后再随大军一同出发。
出城之际,薛惟听到了几声有些耳熟的呼喊。
“薛大哥!”
薛惟回头望去,就见城墙根下立着一道素色身影,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一眼瞧见对方薛惟就认出来了,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停了马:“阿今?你怎么在这?”
唐今其实是和薛忱一起回来的,不过少年马快,她慢些,怕薛忱赶不上,她就让薛忱先走了。
唐今牵马上前。
她神色不如平日般淡然温和,而微微有些沉凝。
薛惟意识到她有话要说,果然,下一刻便听见她压低的声音,“薛大哥,务必留意小心兵部洪闻道。”
薛惟微怔,片刻,反应过来,深深看了唐今一眼,“多谢。”
两人没再多作交流,唐今站在原地目送着薛惟离去,许久,才转身回城。
之前薛忱也得了她的话,将洪闻道不对劲的事情告知过薛贺、薛惟,可两人当时都并未放在心上过。
但如今大战已起,这兵部,便变得至关重要。
若是洪闻道要起什么乱子,前线的将士将会极为危险。
只希望她这一二提醒,能让两人注意……
……
早在夏军袭来之际,人在西北的薛贺便已上了前线领军。
虽然他如今并没有兵权,但靠着多年余威,还是成功调动了西北各州的士兵,凝结抗敌。
至于过程中些许人的阻碍,当皇命下来,他的兵权正式被复,这些许阻碍也就不复存在了。
大军如臂使指,薛惟等人也带着各地支援赶来,很快,前线就传回了捷报。
在最近的两次中规模战役之中,夏军皆败。
如此消息一传回前朝,顿时就引来了一阵欢庆,在大赞薛贺、薛惟父子英勇神武之际,一众官员们也忍不住开始谋划之后的安排了。
如今看来,两国交战,仍旧是他们商国更胜一筹,那之后大战,究竟是要继续守城,还是主动进攻呢?
仔细想来,八年前商军大胜,可想着百姓不易便接受了夏国的求和,可如今那无耻夏贼却背弃和约,偷袭边境,致边境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者众多,实在可恨至极。
这一次,朝中没有议论多久,便通过了主动进攻这一方案。
前线接到命令,很快便开始向夏国发起反击。
在半月之后,又再次传回了捷报。
商军不仅夺回了失守的那三座城池,还进一步攻破了夏军一座重要边城。
一时之间,不仅朝堂上,百姓之中都充满了对薛家的溢美之词。
而原本惶惶不安的薛家内部,也总算是安心了许多。
空闲之际,薛忱也跟唐今提起了薛府里如今的情况。
“听我祖母说,大嫂这几日应该就要临盆了,只希望我阿兄他们能早些回来,看看那新生儿的模样。”
唐晚书是年节那段日子诊出来的有孕,如今肚子早就已经过了十月,但前些日子或许是因为忧心战场上的薛惟,迟迟都没有发动,引得盛瑛等人都很是担忧。
不过这几日捷报传回京城,唐晚书安心了许多,瞧着也开始有临盆的迹象了。
今日阳光明媚,已经开始寒冷的天气回暖了不少,唐今也难得轻松了一些,“听堂姐说,似乎已经取了名,就是不知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薛忱想了想,忽而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奇问她:“唐今,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唐今回瞥,“怎么,你要给我生?”
薛忱:“……”
唐今轻笑一声,“放心,只要是你生的,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欢喜。”
薛忱没忍住踢了她一脚。
这会,两人正并肩坐在那墙头之上,身边就是那棵枣树,他这一踢,唐今悬空的小腿晃了晃,没一会,唐今也踢了回去。
两人你踢我我踢你,如此幼稚的举动却总是乐在其中。
就在两人都快在墙头上用腿掰起脚腕来的时候,身后忽而有人喊了一声。
“二少爷……”
唐今同薛忱一起回过头,就见薛府里一个小厮正面色极为苍白地站在那棵枣树之下,看着他们。
薛忱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唐今看着那小厮眼底的哀戚,唇角的笑意开始逐渐消失。
接下来的话语,薛忱听见了。
可在听见那一句话后,他的耳边却蓦地失去了所有声音。
……
安正元年十月初五,前线传回紧急塘报。
薛惟将军在追击逃亡夏军至一处峡谷之后,与三万大军一同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薛贺将军于战场上被奸细暗箭所害,重伤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