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二
    [呕——]
    [呃啊……呕——]
    [呕呕呕呕呕——]
    新的一天，唐今上班的路上都飘满了同样的一个小字。
    昨天被洗衣机狂甩了半个晚上后，某只鬼就一直晕到了现在。
    如果不是后面到点了他从被子里飘出来，在强烈的求生意识下附身到了唐今的手机里，他恐怕还会被继续甩下去。
    但变成手机也没有太好过就是了。
    他被迫充了一晚上的电。
    充就充吧，更可恶的是，那罪魁祸首还要问他被充电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
    呜呜呜呜如果有下辈子，他变成狗都要避着这个人走呜呜呜呜呜呕——
    ……
    某只鬼的呕吐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才逐渐好转，但好了以后他也是有气无力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甚至还因为被充电的事情闹起了小脾气，就是唐今主动跟他说话他都没有接。
    虽然刚养不久的小宠物，但唐今也没那么多时间安抚他那颗脆弱的小心灵。
    今天她要值夜班，虽然精神科的突发抢救事件没那么多，但夜班也没那么轻松。
    精神科里的住院病人，除了患有大众熟知的精神分裂症等具有攻击性的精神病患者外，还有一些抑郁倾向，具有自杀倾向的病人。
    为免这些病人出意外，医生和护士免不了要经常巡视检查。
    偶尔碰上一些不想睡觉，睡不着的病人，就得尽量安抚他们睡觉。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附在手机里的某只鬼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在空中转了一会后，寻着气息找到唐今，飘进了她口袋里装着的一颗糖上。
    彼时唐今正在陪一个患者说话。
    那是一个患有严重焦虑症的患者。
    虽然某只躺在口袋里的鬼看不见那名患者，但也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医生，做人为什么这么难呢……”
    一句开头之后，焦虑的话语便一句接一句地冒了出来。
    听着那名患者说了一会，就连周某鬼都忍不住跟着焦虑了起来。
    但坐在那名患者旁边的唐今情绪倒是稳定得很，不管那患者说什么，她都总能找出点正面的好话说给那患者听，帮那患者缓解一点焦虑。
    聊了将近半小时后，那患者总算是被唐今劝得睡了下去。
    但才轻松没一会，隔壁病房就又有一个患者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本来睡得好好的，却突然醒过来大吵大闹。
    他这么一吵，就又吵醒了好些患者，一些情绪稳定点的还好，一些不稳定被这么一带，也跟着各自生出情绪来。
    左边要强行控制着，右边要哄着，唐今还没累，某只鬼已经先看累了。
    但在唐今把他从口袋里掏出来，准备递给某个患者吃的时候，某鬼还是立马被吓清醒了，连忙开口飘出一行小字提醒唐今他的存在。
    唐今手顿了顿。
    周某鬼确信，他在对方眼底看见了对“要是给人吃掉的话会发生什么呢”这个问题的强烈好奇。
    但好在，最后唐今还是没有把他塞给人吃，而是把他重新放回了口袋里，换了一颗糖给那位患者。
    一直到天亮，跟另一个医生交完班，唐今才收拾了东西回家。
    而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唐今没有忙着去补觉，而是先找了一杯热水，带着强烈的求知欲望，将某只鬼附身的那颗糖剥开，扔进水里用筷子搅拌了起来。
    [……]
    周某鬼心底刚对眼前人升起的那么一点点敬意，也跟着他的身体一起，随着那筷子的搅拌而一点点的融化了。
    魔鬼！
    不管这个人再怎么对那些患者温柔有耐心，也改变不了他就是个魔鬼的事实！！！
    某鬼拒绝回答融化在水中是一种什么感觉，不过等那颗糖彻底消融在水中的时候，唐今还是看见一团透明的东西从杯子里飘了出来。
    唐今伸手拿过沙发上摆着的那只小粉猪玩偶。
    于是周某鬼就再次被吸进了那只玩偶里。
    上一次附身在这只玩偶上，然后被关进冰箱里冻了整整一周的经历已经让周某鬼产生了一定的ptsd。
    再度附身进小猪玩偶里，某只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唐今拎着手里那只抖个不停的小猪看了会，慢慢地，也就顺势抱着那只小粉猪躺了下去。
    那只从洗衣机里出来后就没再跟她说话的野鬼实在还是忍不住冒出了一句：[你要干嘛……]
    看他这语气里的警惕，唐今估计，要不是玩偶的两只小短手被固定在了胸口动不了，恐怕他这会还要双手交叉心疼地抱住自己。
    但唐今这会也没那么轻松。
    在沙发上躺下后她也不太想动了，抱着那只猪就闭上了眼睛，只声音淡淡地：“你不是要贴贴吗？”
    [……]
    这个人会有这么好心？
    某只鬼下意识地生出了怀疑。
    小猪玩偶的体形不大，唐今把玩偶抱着，某只野鬼往上看的话，刚好能看见她的脸。
    虽然刚到家的时候还一副好奇心旺盛的样子把他狠狠玩弄了一番，但这会，青年的眉眼间已经带上了浓重的疲惫。
    毕竟也是一晚上没有休息。
    青年这副安静而又带着些疲惫的样子，倒不由得让周某鬼想起了第一天模模糊糊跟着这个人回家的时候。
    那时候他的意识并没有现在这样清晰。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一直待着，但突然间像是半梦半醒一样，被一股很舒服的气息吸引着飘了过去，之后自己就好像被吸着飘了一路。
    而某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被压缩进了一个什么东西里。
    身体里一会烫一会温的……
    再之后。
    像是额头被很轻，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清晰。
    等意识彻底清醒时，他看见的便是黑屏的电视机倒影里，身为一个杯子的自己。
    而身后的沙发上就躺着一个……很好看，但他确认那不是他自己的青年。
    那时候，青年也是这般的，安静，但又带着一身疲倦。
    那天这人也是刚刚值完夜班回家吧……
    虽然老喜欢折腾他，但工作起来的时候，确实是个很好的医生……
    他才看那些患者折腾了一晚上就已经有种心累的感觉了，而这个人却已经不知道面对了这样的事情多久。
    工作上积压了这么多的压力，回家之后偶尔折腾一下他解解压，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
    ……？
    嗯？
    他在想什么？
    周某鬼突然惊恐地回过神。
    就算这个人工作上积压的压力再大，他这只英俊善良可爱的小鬼那也是无辜的好吗！！！
    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他居然在给这个人虐自己找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