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俊江与段晓棠二人皆在中路,营地相隔不远,因此每日派遣军士互通有无,确保信息畅通无阻。
是日,从文城返回的军士归来时,武俊江正在阅读杜松的回信。
由于战线推进迅速,西路压力有所减轻,杜松决定率兵北上,横亘在并州势力与文城之间,以防对方暗中搞鬼。
杜松的战绩与威望,即便是并州大营的主将亲自前来也不惧。
若非距离遥远,他恐怕会亲自前来将武俊江痛骂一顿。然而,事已至此,单纯的责骂无济于事。
杜松开始思考如何最大限度地保护武俊江。他建议主动给吴越薛曲写信陈情,同时要求武俊江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切断与长安洛阳的联系。
吴岭韩腾除外,吴岭是他们在朝上最大的靠山,韩腾是右武卫大将军,他们若对此事一无所知,极易陷入被动。
杜松深知他们的为人,只要有可能,绝不会将武俊江推出去定罪。只要控制得当,此事根本无不会拿到朝廷上去讨论,风波便会无声无息地过去。
需要防范的是底下的将官们不慎在家信中提及此事。他们或许并无恶意,但大家族几头下注是常态,万一风声走漏,拿到朝廷上攻讦,后果不堪设想。
杜松提的第一件事,武俊江已经做了,第二点建议,之前虽然未曾想到,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立即下令众将官不得与外人谈论此事,违者军法处置。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武俊江才有空询问从文城返回的军士,“段将军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军士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回答道:“段将军甄别出俘虏中有恶行者千余人,将他们全部推到闹市斩杀了!”
武俊江听后惊愕不已,“闹市?”
他可不会觉得段晓棠的行为是“有难同当”,说不定自己还要背上一个教唆的骂名。
段晓棠杀俘性质最“恶劣”之处,便是她将人推到闹市杀掉,众目睽睽人尽皆知,无疑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而武俊江是在营中动手,只要控制得当,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天知地知出征的兵将知,不会拿到朝上去讨论。
如今好消息是不愁没人保,段晓棠的作用和前途比自己大多了。坏消息是这件事一定得会过明路。
武俊江揉了揉额头,叹道:“真是让人头疼。”
杨胤曾妄言段晓棠杀性太重,但右武卫的人都清楚,段晓棠的毛病其实是“妇人之仁”。
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果真应验了。
武俊江不禁责怪起那些无能的吏部和三郡官员,如果他们能有所作为,他也不必一边打仗,一边管理俘虏,还要维护当地治安、招揽民夫、输送粮草……
一个行兵打仗的将军,竟然被逼成了多面手,精力被牵扯到许多无用之事上。
好在不久后,他收到了吴越已经到行营汇合的消息,同时还带来了给靳华清的伤药。
武俊江估摸时间,吴越应该不知道段晓棠刚刚干出的大事,但他还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伤药。那些让人头疼的事情,让吴越头疼去吧!
别人冲冠一怒为红颜,武俊江却是为了“庸脂俗粉”,想想都觉得冤枉。好在靳华清眉清目秀,不至于沦落成“烧火丫头”,否则更过意不去。
如今,靳华清被单独安排在一个房间养伤。
武俊江一走进房间,就看见他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不悦地说道:“又没上药!”
靳华清见武俊江进来,挣扎着起身,“将军。”
武俊江按住他的肩膀,“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靳华清回到刚才的问题,“我不想着,等见到世子和薛大将军,去卖个惨么!”他并没有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药还是上了,只是分量少些,好得慢点。
这些小心思,在武俊江面前无需隐瞒,他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靳华清大意遭了俘虏暗算,清醒过来知道武俊江为他报仇杀俘。虽然事情办得有些毛糙,但说不感动是假的。
年轻人向来直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武俊江亦是后悔不已,因为靳华清和靳梅英关系太远,从前鲜有交集。当右武卫纳新时,武俊江自然更倾向于提拔自己的亲外甥应嘉德。
好在靳华清另有门路,加上身家清白,硬是挤进营中。加上两人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最后也分到武俊江麾下。
武俊江这会再想起不争气的亲外甥,气得心肝肺一起疼,早知应家是这种人物,还不如拉拔远房内侄儿。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是否投机,真不看血缘。
武俊江从怀中掏出一瓶药,靳华清婉言谢绝道:“将军,我这里有药。”
武俊江解释道:“这是世子派人送来的。”
靳华清闻言,兴奋得一个鲤鱼打挺却半途跌落,捂着肚子吸气,“我们的事儿过了?”
武俊江沉声道:“过不了了,段晓棠在文城大开杀戒,把俘虏中的刺头推到闹市斩首示众。”
事情闹大了!
靳华清难以置信道:“段将军吃错药啦!”
虽然话有些不敬,但确实在理。这种事情应该瞒着才对,哪有大张旗鼓地宣扬的道理。
武俊江挠挠头,“我特么也在想这事。”
当用快马急报时,文城与汾阴行营之间的消息传递只差一两天的时间。
在吴越抵达行营的第二天,也就是收到武俊江头脑发热消息的次日,段晓棠的奏报紧随而至。
好消息是文城全境已经收复,但坏消息也随之而来——
吴越紧握着信纸,青筋暴起。他原本以为段晓棠可能会效仿武俊江,却没想到她会发扬光大到这种地步。
薛曲一看吴越的表情,就知道坏事了,温言道:“世子……”该不会杜松没挡住,真让并州大营摸了他们的后路。
利益得失先不说,着实丢脸。
吴越胸膛起伏几下,压下怒火,将奏报递给薛曲。要气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