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御铸府(五)
作者:渡非   关于我老公是女帝这件事最新章节     
    幽暗的审讯室中,百里允容手上挂着一副枷锁,却异常平静的看着面前正肃颜厉色瞪着自己的刑使。
    “御铸府虽不涉朝事,却好歹也是官属曹司,律法在上,想必也知坦白从宽之理,掌府今既入了我这律刑司,咱们便按规矩办事,早点交代总是好的。”
    静静听罢,百里允容仍是那一面波澜无惊,缓缓问道:“大人想叫我交代什么?”
    “你如何杀害师长楚士绅?”
    百里允容想了想,“大人何故以为,是我杀了楚士绅?”
    “楚士绅乃被人缢死后抛入河中,那缢杀的绞绳已自你屋中搜出,此证确凿,你还有何可辩!”
    百里允容点了点头,只道是原来如此。
    见他态度淡泊若此,刑使怒然振桌,嗔道:“你若再不老实交代,本官便要对你用刑了!”
    虽然始知此事不过一场闹剧,但眼下人在囚中身不由己,若为此事受刑落个一残半疾也着实划不来,于是百里允容叹了一叹,道:“我不过就是确认一问罢了,大人既叫我交代,我岂有不从之理。”
    “因焚铸架一事,我与楚士绅积怨颇深,尤其恼他将此事嫁罪于我,故他出狱后我犹觉怨气难消,便将他于家中缢杀,弃尸河中。”
    “你以何由将其引入家中?”
    “绑回去的。”
    刑使看了他一眼。
    “绑回去后便用绑他的绳子将他缢杀了。”
    听罢此句,刑使又是怒然嗔道:“一派胡言!”
    百里允容眉梢微挑,“莫非绑人的绳子就不可用以缢杀?”
    “那段绞绳长不过一尺寸余,何足以绑那七尺壮汉!”
    百里允容故为一副恍然大悟之态,继而又应之添言:“截了一段。”
    “……”
    刑使强忍着一腔邪怒凝视着百里允容,而百里允容也平静的与她对视着。
    “掌府大人,本官是念在你身为朝廷命臣的份上方对你礼让三分,你却需知今日御史台已得上命,拟书暂置尔职,尔若再继续胡搅蛮缠,休怪本官对你上刑!”
    “大人叫我交代的,我不都已经交代了?我方才之所言,有哪里不契于此证?”
    “本官要你老实交代罪实,而非在此胡言伪辩!”
    狱下审讯正进行着,堂前仅有一侍书吏守着,却此之时,一青袍吏大步迈入门中,侍书吏观之眼生,于是立马就应上去拦足道:“刑使大人正在狱中审讯犯人,大人可书留吏曹,待刑使归堂,小人再前往通告。”
    而那青袍不过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将一枚相府符节展于她瞧,“吾乃相府决曹属吏,奉丞相之命前来协佐刑使审御铸府掌府之案,还请阁下入往狱中通报。”
    -
    曲安容自琢月出发,大约三日路程便可抵司州,再行一日则达临弈。
    如此估算,那今日便该寄出第一支纤羽了。
    幕堂下,余萧瞧着那盒纤羽思坠愁深,一想到自己昨日才去提醒了百里允容一遭,他今日便已在牢中候审,便被感心沉。
    百里允容远自朝云而来,却因丞相举荐而破格任职御铸府掌府,就因此渊源,朝中便有不少人估揣百里允容或为丞相党羽,因而自他上任以来便时常受人排挤。
    且因御铸府与玄镇营关系密切,而常军与玄镇三营向来又是诸侯争势之重,故他虽职权不重,却也偏偏成诸侯的眼中钉,而今他蒙冤身陷囹圄又旁侧无人,真不知他该如何渡此横祸……
    “统帅忧思若此,有何愁事?”
    帐前忽来闻语,余萧下意识按剑便起,却定眼一瞧来的竟是司常府掌令。
    “原是掌令大驾,失礼。”
    云凌亦笑着俯首歉礼道:“入营本应先行禀报,只是事发特殊,失礼一事还望余帅见谅。”
    司常府与安常府皆为禁中御属,故凡是这二府中人来,那传达的必然是女帝的意思。
    于是余萧立马恭敬应言:“掌令既言如此,余萧自当全力协佐。愿听吩咐。”
    “有劳统帅带我去看看发现楚士绅尸首之处。”
    竟是为楚士绅一事而来……
    余萧实在想不到此事竟能引得女帝关注,却也只是心中暗为一惊,而面上并未显露异色,应之所言摆手作了个“请”的手势,“掌令请随我来。”
    月澜河流经平原东南之隅,因其水势平缓,又是这平原上唯一的水源地,故为军营所圈,供以驯马饮水。
    因知云凌此番乃是暗访而来,故余萧特意引他循林间小道而往,终于在林木深处抵达了目的地。
    “楚士绅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余萧所指之处,河道中排列着一串构造奇异的木架,云凌走近去瞧,问道:“此为何物?”
    “这是百里掌府所造溯渠。”
    “为何会建在此处?”
    “据百里掌府所言,此架只有在河道中能显其功,御铸府难成其效,此处水势流缓,又避人居,正适宜试造此架,故自年初起,百里掌府每隔三两日便会来此建架。”
    云凌大约了然其意的点了点头,但水中此架眼下并无半点动静,不过就是浸在河中的一堆死物而已。
    “先前这溯渠却是能引河水倒流,眼下无动约是坏了。”
    虽然不解工事机巧,但云凌也知铸架绝非等闲淫巧之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坏的。
    云凌循着河道将此物细细一番打量,只见此架虽纹丝不动,却并没有显眼的破损之处,若非是因自生的故障止动,便只可能是被同样精于机铸的人巧妙的破坏了。
    云凌止步,余萧便给他指了架间一处梁轴交错的位置,道:“楚士绅的尸体被发现时,就卡在那纵横两轴之间。”
    闻此,云凌即下至水中,走到那处仔细查看,果然在那层层木架的遮掩之下找到了一处断裂,且细观其断处显然是被斧子劈开的。
    余萧在岸边也凑着眼往他打量的那方向张望,“那里有什么?”
    “有一断轴——说不定那楚士绅就是为了毁这溯渠来的。”
    说着,云凌又频频俯身在水中找着什么,余萧也跟随着他的脚步在岸边随行。
    终于走到溯渠末处时,云凌从水中捡出了一把斧头,便折回岸上,将此物递给余萧,“看来律刑司的人并没有仔细检查此处,只管捞走了尸体,就忙着搜家去了。”
    “他们显然是冲着百里允容来的。”
    “此局布的虽不算精妙,但只要无人闻问,也足以毁了他了。”
    云凌一边应着,一边往林中摸索而去,余萧随入,心中也大约揣知他在找什么,于是与他分头搜找。
    细细搜视之下纵是一片杂乱无章的灌木草地也能巡见些许端倪。
    两人随着一片杂乱的足迹寻入草林深处,终于在一片灌木的遮掩之下,找到了他们想寻的那片乱迹。
    此处可见大片草垫倒卧,灌木残斜,比起百里允容那杂乱却尚显温和的家,显然这里才更像是发生过不谐之斗。
    云凌蹲低了身子在草地间细细观察了片刻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一副胸有成竹之貌。
    “眼下看来,百里允容大概不会是杀害楚士绅的凶手。”
    “当真?!”
    闻他此言颇存欣喜,云凌一眼瞥之,似笑非笑着问道:“看来余帅倒是也有心想挽救百里掌府?”
    “只是不愿清白者蒙冤受难。”
    云凌点了点头,“不过你我今日之所查,远不足以彻底洗刷其杀人之嫌。想要证明百里允容确实清白,还须找出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