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母女来就来吧,阿娘为何要见他?
苏宗耀不明就理,但见阿娘脸色黢黑,他心里顿升一股不祥的预感。
“阿娘,不知您唤儿子来可是有何吩咐?”
徐老太太也想当着陈氏母女的面提这事儿,也让她们娘俩知道她并不是刻意推脱,她是使过力的。
“先前我说想见见瑜姐儿,是你说瑜姐儿如今身份不同,诸事烦忙,轻易见不到,让我等消息。如今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你说说,她到底要忙到什么时候?难道真的抽一时半刻见见我这亲祖母的时间都没有吗?”
苏宗耀知道了,阿娘急着见苏瑜,是因为二房的事。
他心里很抵触,现在明明是大房好过二房,怎么阿娘还如此偏心?想到这里,他的态度也有些生硬了,“阿娘想见瑜姐儿的话儿子早早就传过去了,只是袁嬷嬷说瑜姐儿忙得很,实在没空见阿娘你,若您有急事寻她,可让人传话。”
“听听,听听。”徐老太太气得脸色难堪至极,指着苏宗耀对陈氏母女两个说,“敢这样搪塞我,好歹我是长辈,难道她苏瑜当了皇后,身上流的就没有我老婆子的血了是不是?”
苏宗耀闭口不言,想着等老太太发泄一通,今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岂料老太太深吸了口气,语气却坚定不移,说,“我知道王妃身份矜贵,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可是一旦王爷登基,她跟着住进宫里,想见就更难了。老大,你今日再往王府传个话,就说我老婆子明日亲自上门去拜见王妃娘娘。”
先前徐老太太自恃是苏瑜的祖母,一直端着身份,等着苏瑜来见她。
现在,她等不急了。这其中固然有二房所托之事的原因,还有一点,她想见着苏瑜好好给她教教规矩。
苏宗耀不知道徐老太太在打什么注意,可是一听她明日要亲自到王府去,眉头就皱成一条线。先前老太太隔三差五就要见苏瑜,他也就只通知过一回,但那次苏瑜是真有事来不到。这次老太太要亲自去王府,苏宗耀觉得肯定是避不过了。
“是,儿子这就让人到王府去传话。”
今日宣晗难得歇息,日头也难得不晒,苏瑜便带着他与衍哥儿一起到园子里玩耍。上次寅国公府的赏兰宴,知道衍哥儿对木剑感兴趣,回来便着人准备了长的短的好几把。此刻宣晗和衍哥儿一人手里一把嬉戏对打,在空地上玩儿得不亦乐乎。
一阵微风吹来,头顶的树叶簌簌作响,脚下的树荫随风摇曳,苏瑜望着两个孩子的方向目光柔和,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袁嬷嬷加紧脚步走过来,微微弯腰,“姑娘,人到门口了,采玉去迎了。”
苏瑜敛了敛眼帘,“都跟来了谁?”
袁嬷嬷说:“苏大老爷,二房的陈氏母女。”
苏瑜没作声了。
摄政王府的门槛很高,徐老太太让苏宗耀搀着才能迈过去。她一眼看到门槛里的采玉,眼里没什么特别的亲近,只有些虚伪的欣喜,“这是采玉吧。”
采玉冲着徐老太太恭敬的福了礼,“奴婢采玉见过老太太。”
没跪着给她行大礼请安,徐老太太有些不大满意,面上的笑容也越发勉强,“辛苦你来迎我,我家瑜姐儿呢?”
采玉心里嗤笑,什么‘我家瑜姐儿’,她自幼跟着姑娘长大,可从未见过老太太跟主子亲近过,这会子这么套近乎,让人心里实在欢喜不起来。碍于她是苏家长辈,采玉也克守着自己的本分,“袁嬷嬷已经去请王妃娘娘了,老太太请您跟奴婢来,奴婢带您到小花厅奉茶。”
其实派个小婢来见她,徐老太太已经有种被轻视的感觉,按说就算苏瑜不来,也该像袁嬷嬷她身边的老人来更合适。
走在前往小花厅的途中,王府里的雕梁画栋,姹紫嫣红,着实让徐老太太惊艳了一把。她这辈子是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在王府里逛着,等将来瑜姐儿成了皇后,那曾在戏文里才听说过的御花园也是去得的。
想到这里,徐老太太的脸色好了很多。连带着跟采玉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愉悦,“我怎么瞧着采玉你还是个姑娘打扮?怎么,你家姑娘没给你寻个好婆家?”
有的,是采玉誓死不从,非得说自己要寻个称心的才作数,苏瑜拗不过她,这才没再提及此事。但谁在采玉面前提这事儿,采玉心里就不舒坦。
“回老太太的话,王妃娘娘有替奴婢操过心,是奴婢跟惯了主子,不想离开主子,这才耽搁下来。”
“你倒是个有眼光的。”徐老太太半是玩笑半是讥诮,“如今你主子要母仪天下了,她身边的一等女使也不是寻常的人户能娶得起的,不像玫姐儿身边的采云,给你作了妾,你就是给个朝廷命官做正室娘子也是当得起的。”
采玉僵着脸上的笑,不想搭理徐老太太。
偏偏她又走在前头引路,徐老太太没瞧见她的不耐烦,还一个劲儿的高谈阔论,“等来日进了宫,我看此事就得操持起来了,你自幼跟着瑜姐儿,年岁也不小了,做了官眷娘子总算是个主子人物,不枉你服侍你主子一场。你要是不好意思张这个嘴,一会儿见着瑜姐儿,我替你做这个主。”
如今跟在苏瑜身边的女使,哪个是能让人轻易拿捏的?
徐老太太自恃身分,以为能做得了采玉的主,这把苏宗耀和陈氏母女震惊得想笑又不敢笑,想提醒她收声又不敢开口。
气氛就一直诡异的到了小花厅。
采玉的缄默让徐老太太当成了羞涩,她更笃定了要提醒提醒苏瑜不能耽搁采玉亲事的心思。
夏莲前往园子里通知,“老太太和大老爷他们已经到了。”
苏瑜自小对这个徐老太太没什么亲近之心,阿娘还活着时,她们母女不受待见,阿娘走后,她还是不受待见。就是这祖孙之间没什么情分可言。那一世她嫁进沈家进京,苏家落败后,她也没少接济,可老太太一直以为都是苏玫的孝心,丝毫不往她身上疑。
搭着夏莲的手腕起身,苏瑜说,“让孩子们再玩儿一会儿就歇歇吧,今日虽然没什么日头,到底还是热的。”
“是。”
庄娘子和碧影齐齐应是。
苏瑜则折身上了一条弯延的青石子路,裙裾和衣袂上都沾染上不少路旁的花色气息。
袁嬷嬷跟着她,想了想,还是说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这徐老太太的性子可有收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这辈子是颐指气使怪了的,估计到了都不会改变什么。”苏瑜听不出情绪的应着。
袁嬷嬷轻轻叹了口气,“摊上那么个婆婆,当初要不是见大老爷和你阿娘是有真感情,又舍不下你,孙家老太太怎么也要将你阿娘带走的。”
苏瑜没说话,迎面吹来一阵微风,扬起腰间衣袂翻飞。
采玉在小花厅里服侍茶点,看着精致的点心,徐老太太尝了一口,那入口即溶的感觉竟不像是在吃糕点,像是吃了一口香甜的温冰。
一块点心落腹,徐老太太又咽了口茶,便听到厅外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