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宴是风家的私宴,风家对管事下人很是亲厚,每年的除夕晚宴,管事亲随都能上桌,就算是护卫,也有单独的阖家团圆饭。
今年的除夕晚宴,因为邀请了明歌爷孙和林家兄妹,足足有三十几人,十分热闹。
“没有想到风家的除夕夜宴竟然是曲水流觞宴,这是我所见最大的白玉桌。”林家公子林泽看着面前白玉雕刻的流水桌,叹为观止。
通体都是白玉雕刻,中间摆放的都是玉山和花草,玉桌里的流水被地龙的热气一熏,化为云雾,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这长达十米的白玉曲水流觞圆桌,不仅价值连城,而且其中更是蕴含了机巧之术。
药老笑眯眯地抓了一碟子水果往袖兜里塞,说道:“不错,确实不错,唯有富可敌国的风家,也唯有风雅第一人的风家小子,能用这样价值连城的玉璧、玉山雕刻成这样没用的圆桌……幸亏不是我家小子,不然我铁定打断他的腿。”
林音儿忍不住摸着手边的玉山,将惊掉的下巴合上:“老先生想做少家主的爹,怕没那么容易呢。这玉山简直美轮美奂,玉山上雕刻的好像是山水名画。”
“林娘子好眼力,这玉山上雕刻的正是郎君亲手画的桃花山居图,这张曲水流觞玉桌,风家每年只在除夕夜宴上使用一次,只要对风家有功绩,就能享受如此尊荣,和主家们一起享用曲水流觞宴。”
风三有些骄傲地解释着,每年能坐上曲水流觞桌的人,那都是万里挑一的,他就是!
月长老点头,微笑道:“不错,不错,画的不错,雕刻的也不错,也很有巧思,别说坐着吃饭,就算看着都很是赏心悦目。”
林泽狠狠点头:“就是太费钱了。”
“什么费钱?”明歌一脚踏进来,看着偌大主厅内的玉山,张了张嘴,这……可媲美新月潭下的一潭底的明珠玉石了,原来不是风家不显摆,而是在家里显摆。
“月娘子,你和少家主来的好慢,说什么悄悄话呢。”林泽见两人之间尴尬古怪的气氛好似消失了,很是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打趣。
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解开的吗?
春光苦短,莫要虚度啊!
明歌笑道:“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林泽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说道:“不了不了。”
他又不是嫌命长,敢跟月明歌说悄悄话,盛京的这些贵人一个比一个难缠,手起刀落,他就要交代在这里,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林泽笑眯眯地围着月长老转了。
明歌和林音儿去看曲水流觞玉桌中央的玉山,然后对比着厅中的画作,发现是一比一还原的,看到一半,风夫人就到了,然后宣布开宴。
因晚上有烟火灯会,还有圣人祈福,所以晚宴开的早。风家主依旧昏迷,主座是风夫人和月长老,其次是风家的长子、次子,风眠洲作为少家主,位置倒是坐的不高,反而跟明歌坐在了一起。
“今晚的酒后劲有些大,你喝那瓶樱桃果子酒,等喝完我带你去看烟火灯会。”
风眠洲将特意准备的野樱桃酒拿到明歌面前。
若说之前他还因为情蛊的事情有些纠结的话,今日交谈,那点子纠结瞬间就被心疼取代。
明歌做事一贯坦荡,下蛊驱使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就算拒绝他,也会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不是不喜欢他,她只是不喜欢任何人,她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所以,身为男子,他又何必纠葛辗转反侧。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本就少,不能浪费在无谓的猜测上面。
他想带她去看盛京的烟火灯会,去看圣人祈福,去看盛京一年中最热闹的夜晚。
“好呀好呀。”明歌眼睛一亮,觉得今日心情十分的畅快,他们还会像刚认识时那样,做结伴同行的朋友,日后她回大月国,他也会接手家主之位,娶妻生子,各自有各自的人生。
想想就很是清风明月!
明歌倒了一杯粉色的野樱桃酒,抿了一小口:“怎么会有些酸苦?”
风眠洲:“这酒是甜的,怎么会苦?”
他说着倒了一杯就要尝,那边林泽眼尖,不依地叫道:“你们快看,少家主偷偷换了酒,怎么喝女娘喝的果子酒?”
风笑廉和风温锦两人笑道:“三弟,来来来,喝十五年的陈年花雕!”
“就是,你酒量这么好竟然还耍诈!今日除夕,怎么也得自罚一杯吧。”
风眠洲苦笑:“两位兄长说的是。”
好在他酒量还行,先应付过去,然后想办法带着明歌溜出去玩。
风夫人看着感情深厚的兄弟三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朝着月长老说道:“老先生,不知今日饭菜可还合胃口,难为老先生千里迢迢来盛京接月娘子,可一定要在盛京多住一段时间。”
老三的姻缘可就指着眼前这一桩了。
大长老摸着胡须微笑道:“夫人客气了,多谢夫人款待,我和月牙儿都很是感激,饭菜很是可口。”
风夫人微笑道:“听闻月娘子今年已然十八,过了年应当就是十九岁了,不知道在老家可有订亲?”
大长老摸胡子的动作一顿,笑容微僵,如实答道:“尚未,不过月牙儿性格贪玩,她阿娘又只有她这一个独女,十分宠爱,并未想过她外嫁一事。大约可能还要多等几年,哈哈哈哈……”
风夫人点头,那就好,既然在老家没有青梅竹马,那眠洲的胜算还算大。她也听闻了明歌阿娘的事情,好在秋言喻已经被自己儿子囚禁,不能出来兴风作浪了,至于那些风言风语,不去理会就是。
“老先生,请用茶。”
“请。”
明歌见众人都在忙着喝酒吃饭交谈,又倒了一杯色泽如烟霞的果子酒,喝下去发现,苦味大于甜味,奇怪,她味觉不会是出了问题吧!
晚宴还未结束,风眠洲就醉倒了,让风三搀扶着他回去睡觉,然后偷偷塞给她一张纸条:“后门见。”
明歌偷瞄了一眼大长老,大长老被药老缠着脱不了身,林泽被风家两兄弟灌醉,林音儿也醉成小脸通红,跑去拍风夫人的马屁。
小马屁精。
明歌不动声色地收起纸条,找了一个借口离席,直奔后门,只见风眠洲已经换下了月牙白的锦袍,换了一身十分素净的青色儒袍,墨发挽起,只别了一根木簪子,站在宫灯下的阴影中,人如陌上玉,清俊出尘。
明歌看的一愣,好像是很俊俏,比他好看的郎君也找不出几个了。
这样以后岂不是要祸害很多女娘?
“走吧。”风眠洲眼眸含笑,伸手握住她的手,“灯会要开始了,再不走,就找不到好位置了。今晚人多,牵着手,以免走失,你应当不介意吧?”
风眠洲解释了一句。
明歌飞快说道:“江湖儿女,怎会在意这些,走走走,再晚点,就真的找不到好位置了,也不知道今晚的西华门人有多少,不知道谷霁能不能在人群里看到我!”
她风风火火地拉着风眠洲就走。
风眠洲垂眼看着她握紧自己的小手,眼眸微深,笑着跟她去看灯会。
盛京一年的灯会不少,但是除夕灯会最为盛大热闹,等夜色一点点地降下来,街上便人满为患。
明歌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盛京不夜城。满城张灯结彩,巨大的彩灯随处可见,灯会上人挤人,幸好风眠洲牢牢地牵着她的手,将她护在披风里,不然她都不知道要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里。
“人太多了,我刚才好像看到萧缭了。”明歌指着桥上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兴奋道,“我们去吓吓他吧。”
风眠洲垂眸,今夜只怕盛京的世家子弟都会出门,平时深入简出的昭和太子不也要来西华门祈福吗?
所以,明歌还会偶遇到很多很多熟人。
幸好他有后手。风眠洲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有暗卫前去假装路人,将萧家纨绔子从桥上挤到了犄角旮旯里。
明歌上了石拱桥,发现萧缭早就被人群挤到了对面,人山人海的,怕是过不去了。
“萧缭这傻子!”明歌跺脚,弯眼说道,“算了,我们去买吃的吧!买祈福灯,买小兔子,买铃铛,买珠串剑穗,买完盛京的特产……”
风眠洲眼眸含笑,说道:“嗯,买!”
盛大的烟火绽放在头顶,人群里发出惊喜的赞叹声。
明歌眼睛晶亮地抬头,兴奋地拉着风眠洲:“风眠洲,你快看,火树银花。”
她只有下山才能看到火树银花,山上禁明火,更禁火树银花,在盛京城内,火树银花触手可及!
风眠洲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盛世烟火,很美!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烟火,这样短暂甜蜜的时光,能让他回忆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