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要和谁打?”
“为什么总是在和人打?”
一名士兵在清理他手中85式高射机枪的弹链盒,里面落入了不少尘埃、树叶等杂物,这些东西和枪油混合起来,非常难以清理。
他一边用擦枪布费力的在弹链盒里层蹭来蹭去,一边用问他身边的战友。
“不知道,我们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和人打。”
“我感觉那些人,不全是土匪。”
“你真信那是土匪?”
“……”
重机枪小组需要一个隐蔽,又安全的射击位置。
这挺85式重机枪其实是高射机枪,使用的是12.7*108mm弹药。
威力巨大。
但这种武器需要很多士兵一起进行协同操作,而且打起来凶势惊人,宛如一门自动炮。
弹药消耗的速度也根本没有任何后勤敢说让这挺“自动小炮”放开了打。
他们是部队里为数不多仍然有能力使用这种重型武器的步兵。
于是就被部署到了一处暗哨。
作为奇袭力量出现在了法利亚山谷阵地的东方高地上。
“上边把电台收走了。”
“……”
“收走就收走了呗。”
“你就不觉得怪么?先是不断的要求我们突围,又不断要求我们去攻击活人,说是剿匪?哼。”
“那又能怎么办?”
……
机枪手和他副手没吵起来,他们都知道这不会有结果的。
坚持了三年多的国家公立撤离点被尸群袭击而覆灭。
他们这些散兵游勇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成为其他撤离点里的士兵。
可是这个“自救会”。
总感觉不像是国家的人。
虽然总是以政府人员自居。
说着各种各样的官话。
“我说杨工,你就不觉得他们怪?别老是打哈哈,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杨工是个电工,部队里的人都知道他是电工,所以叫他杨工。
实际上他究竟是干啥的,叫什么名字,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我怎么想的?我想吃点肉。”
“然后洗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杨工似乎是被弹药手来来回回的问话惹恼了,说话的腔调变得强硬了一些。
“我也想。”
弹药手听了,只是附和一句,也没有再说话。
射击位上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安静。
只有远处偶尔爆发的枪响和炮弹落地的爆鸣。
不一会,有另外两个人从林子外面摸了回来。
“谁!”
“我刘峰。”
简单对过暗号和鉴别后,杨工让战友进了射击位。
“隔壁的,电台也没了。”刘峰一进射击位就跟杨工说道。
“都没了?”杨工惊讶道。
前线部队的步兵电台也要收走?
他妈的究竟是在干什么?
“这狗娘养的自救会难不成在耍我们?”弹药手插话道,他强硬的把脑袋插进两人中间。
“嘶,我说王建波你怎么什么都关心?擦你的弹链盒去!”杨工把他的脑袋按回去。
一时间射击位乱哄哄的。
作为奇袭单位,他们应当保持安静。
但同时,他们没有电台,也没有人能来监管他们这支重机枪小组。
所以他们的射击位,稍微有点远。
也就是离着联军的防御山谷七八公里吧。
“但是我搞到了一个东西。”
“什么?”
杨工好奇道。
“收音机。”
刘峰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收音机。
浦东生产。
装5号电池。
这时候的稀罕物。
“你这是哪里弄的?”
杨工看着它问。
“附近有个小山村,就几户人家。”刘峰把小收音机放在面前,扣开后盖就准备装电池。
“就几户人家?”杨工知道那应该是承包山地的农民修建的守山临时房。
就笑话他。
“那是守山的,你把人家守山的时候唯一的消遣拿来了。”
“反正他们守不守的都不会来找我要这个了。”
刘峰打开收音机。
一个雄浑的男性声音从里面传来。
“……但似乎,你们的电台只是一个用录制语音循环播放的诱饵……”
?
机枪手杨工,弹药手王建波,副射手刘峰,以及一个沉默寡言的步兵朱玉良,他是扛支架的,姑且算是副射手吧。
“这谁?”刘峰疑惑道,陌生的声音。
他收听过北美洲的那些美国人的电台,他们有个叫做凯瑞的女播音员,声音很好听。
而赛里斯这边,已经很久没有人广播了,就算是尸群大运动之前的赛里斯,应该也没有这号人才对。
“这么清楚?难不成他们的电台就栽在我们脸上?”王建波作为弹药手,需要经常在机枪开火的时候辅助送弹。
他耳朵不太好使。
但就算是耳朵不好使,也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广播里那个人说的话。
这只能说明信号完整,且信号强度强烈。
“上头就是因为这个收走了我们的步兵电台?有点小题大作了吧?”
“自救会里都在想些什么?”
杨工皱着眉头说道。
收走电台是临时决定的,本来部队已经在展开了,自救会的高层却突然下命令,要求部队将电台集中使用,从基层部队手里回收电台。
甚至连对讲机都收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工一直留着心眼呢。
而刘峰也正是因为杨工的提醒,才自己跑出去找了个收音机回来。
“滋滋——啦——”
“电池受潮了,有点掉电。”
“拔下来重插吧。”
5号电池是杨工的。
别看受潮了,在这个丧尸末日世界里,能找到两节受潮的电池,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罢,杨工就亲自动手,拿出电池来,在电池的锌壳上用力捏了捏。
然后装了回去。
“我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因此而质疑一个一直以来都秉承着崇高理……”
收音机中又传来声音。
“这是那个麦克法兰吧?”
“他说是什么利亚的领袖。”
一直当闷葫芦一声不吭的朱玉良突然说道。
他在成为自救会士兵,加入自救会部队里参与战斗之前,曾经也是一个官方撤离点的军人。
丧尸大运动之前,他也成天听广播。
而最重要的是,朱玉良懂一点英语,法利亚的广播又是以语速缓和,用词言简意赅为自身特点,所以他也能听懂一点。
法利亚的的广播有宣传功能,但更多的是传递精确讯息,向其他幸存者传播知识。
所有用词都是精心优化过的,基本上都是简单词汇的堆叠。
“利亚?”杨工有点懵。
“好像是叫法利亚的。”朱玉良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法利亚社会主义共和国。”
“啊?”
“他怎么跑到赛里斯来广播……”杨工很不理解。
话没说完,刘峰突然暴起。
“隐蔽!隐蔽!飞机!卧槽他妈的飞机!”刘峰压着嗓子推倒了杨工,然后一把捞到王建波的衣领子,拖着两人一直跑到了灌木丛下,借着丛生的枝条和茂密的树冠隐藏自己。
朱玉良也是,甚至都来不及抬头看,连滚带爬的爬进了灌木丛中。
一时间四个躲在灌木丛中大气都不敢出。
盛夏的浙省森林可不是静悄悄的。
蛐蛐、蝼蛄、金钱跳虫,各种各样的蚂蚱,甚至还有蚂蟥和吸血的斗虫。
更不要说蚊子苍蝇了。
灌木丛可不是那么好躲的。
可为了保住小命,最好还是无视虫子们对身体的攻击。
否则要迎来的,恐怕是来自天空中的航弹了。
一架直升机从天空中掠过。
它没有开航行灯,但今天的天气太好了。
晴空万里。
即便是没有开灯,从地面上往皓月高悬的空中看去,也能够看到那架正在用传感球仓到处观察的飞机。
看高度,应该有600米。
85式高射机枪是有能力击伤击毁它的。
但机枪小组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等着它离开。
那种压抑的直升机旋翼的隆隆声,也随之消散。
重机枪小组也从隐蔽处爬出来。
“直升机?”
“下一个是什么?带炸弹的真飞机么?”
杨工恨恨的咬着牙说道。
为什么会有直升机?
自救会有直升机么?
但是看方向,应该是自己今晚上所要面对的敌人的来向。
“坏了。”
“我们该不会是要打法利亚吧?!”
朱玉良爬起来,站在地面上看着天空,突然说。
“打法利亚?那不是美国人么,不可能,再说了自救会都说过了,我们是在打土匪。”杨工立刻反驳道。
“为什么不可能?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听过广播了?”
“尸群的大运动后,没听过了吧?那就不是土匪!”
“自救会不值得信任!!”
朱玉良又反驳他。
自救会的行动太奇怪。
倒不如说,杨工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
“不是土匪么?”王建波再次见缝插针说道。
他不知道什么法利亚,也听不太懂两人在争辩什么。
所以只从两人的对话中精炼出了“不是土匪”这四个字。
他一直以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半年多来,一直都在和“土匪”打。
虽然敌人大部分也的确表现的像是土匪一样没有战斗力。
但作为战斗的亲历者,他很清楚那些敌人不应该是土匪。
“用直升机的土匪?”
“可是稀罕物!”朱玉良没有理王建波,但却抓住王建波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90年代赛里斯的直升机还只是刚起步,直9通用直升机在1992年才试飞成功。
目前的赛里斯恐怕只有直8、米6和米8一类引进机型。
最重要的是,刚才那架从头顶飞过去的直升机体型很大。
朱玉良觉得,那应该是一架黑鹰直升机。
赛里斯1984年从美国人手里购买了24架民用黑鹰。
但都部署在西部、西南地区。
所以那架飞机……
“行了,都消停一下,广播还在继续呢。”
刘峰调和矛盾,试图让辩论的双方都平复一下心情。
他成功了。
重机枪小组组员们收拾心情,重新坐在一起听广播。
麦克法兰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来。
他慢慢讲述着法利亚,讲述着环坑水库的本地幸存者的故事。
说着他为了恢复秩序,重建社会所做出的努力。
没有什么华丽的语言修饰。
只有碎碎念一样的流水账。
大不知道为什么的。
很吸引人。
就像是一个悠长的童话故事,人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在其中。
但同样的,人类的丑恶也会暗藏在话语的缝隙里,把这则太长的童话染黑,染成了现实的颜色。
如果说那位麦克法兰先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那他恐怕是一个骗术精湛,甚至有些神奇的骗子了吧。
可他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百分之百的真话。
听得人不得不相信。
“这样的组织,他们有秩序也有实力,得去接触一下。”
“至少派遣一个班去看看呢?”
“所以我说自救会,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在利用我们,拿我们当炮灰!”
越是听,朱玉良越是坐不住。
他越想越通顺。
自救会出现的契机太奇怪了,每一次都是在营地被丧尸迁移攻破后,恰到好处、时刻正好的出现。
理所应当的收编前营地的部队。
然后再把部队派遣出去,去收拾幸存者。
而最重要的是,那个麦克法兰在广播里明确说明白了,他们的敌人就是自救会。
也就是说,重机枪小组今天晚上要对抗的目标就是法利亚!
或者说,是“人类社会重建与发展联盟”。
听了半天广播。
其他重机枪小组的成员也都发现了“自救会”的种种问题。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因而一直沉默不语。
“要不要问问其他单位?”
“看看情况?”
“我们这里足够安全,离战场也远。”
杨工提出了另外一个解决办法。
“我们这附近应该有另外一个伏击班组,要去问问他们对今晚的战斗什么态度么?我半个小时就能来回。”刘峰主动请缨。
他脚力好,跑的快。
走山涉水都不在话下。
杨工伸出手来,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机械表。
凌晨了。
现在的时间是2:15。
可以去一趟。
“嗖嗖——”
“呼——”
头顶上飞过几架速度极快的物件。
拖着尾焰,划出一道道在月光下透出阴影来的线。
越过他们的头顶,飞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