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下旬,支玉笄带着一双儿女,自兖州返回汴京,原本打算在兖州终老的齐克让,在支玉笄的劝说下,也在随后几日启程南下。
得知齐克让愿意来汴京,齐慎自然非常高兴,当即催促工部加快进度,尽早将宅邸修完。
这宅邸本是为王重荣修的,不过如今齐克让也要过来,所以只能是在原来的规划下,继续扩建——每栋亭台楼阁,每座花园戏院,都要一模一样修两遍,以免两个老头将来入住后,感觉齐慎厚此薄彼。
迎接齐克让南下的事,暂且告一段落,趁着眼下四方无事,齐慎开始抓紧时间,努力实施自己先前制定的三条国策。
首先依旧是改革官制。
在齐慎本人以及敬翔、李振一众心腹大臣的推进下,先前定下的改革方案,各种细节基本得以完善,并且推行顺利。
如今整个汴京所有的官僚机构,可以粗略地看成三大部分,即二府一台三衙。
二府指的是政事堂和枢密院。
政事堂的衙门官署,修建在魏王宫正门明德门以东,称之为东府。枢密院的官署修建在魏王宫正门以西,称之为西府。两府距离魏王宫很近,以方便随时向齐慎呈递文书;
一台指的是御史台,作为独立于二府之外的监察机构,御史台对于纠正风纪、监督百官非常重要。
因此齐慎特地将御史台的官署,设置在魏王宫文德殿一侧,尽量让御史台的官员们放心办公,不必受外官掣肘,遇到想要弹劾举报的官员,不必走政事堂的程序,直接把弹劾奏章送到自己寝殿;
三衙也称三司,指的是侍卫亲军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
作为拱卫京都的禁军机构,齐慎对三衙自然也很重视,同样将三衙官署,设置在魏王宫周边。
殿前司作为齐慎亲信中的亲信,其官署与御史台一样,修建于文德殿附近。马军司和步军司的衙门,则分别修建在魏王宫东、西两侧的东华门、西华门。
中央的官僚机构设置完毕,各地藩镇的官僚机构,也在持续完善中。
为了不引起各地节度使抵触,齐慎在各藩镇设置的承宣布政使、提刑按察使、盐铁转运使等职位,暂时还是由节度使本人来举荐。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齐慎开科举的时间太短,虽然录取了很多进士,但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这帮人全部空降到各地去接管大权。
那样实在太惹人非议了,好像显得自己对各地节度使完全不信任,一来就要把他们的兵权、财权,全部剥夺。
现在齐慎能做的,只能是先想办法将自己的新科进士们,陆续安排到各地,从基础的县令、县丞、主簿之类的小官做起。先将他们放进官僚体系内,以后再慢慢渗透。
为了保证这些新科进士和自己都是一条心,齐慎在处理政事之余,经常会在集英殿组织集会,将这些饱读诗书之人召进宫内。
要么与自己一起观舞赏乐、谈风论雅,要么与自己一起褒贬古今人物,讨论治乱兴亡。
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与众进士增进关系,让大伙感念自己的恩德。
…
魏王宫,集英殿。
这日退朝无事,齐慎再次将新科进士们召集起来,赏酒赐座,与自己一起观赏歌舞。
酒宴结束,众人开始吟诗度曲,讨论文章,只是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话题竟转到了对齐慎的溜须拍马上。
“论及文韬武略、经世致用,殿下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可不是嘛,咱们殿下武能提兵征战,文能随口赋诗,古今能做到殿下这样的,恐怕也就只有当年的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了。”
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说的是唐太宗李世民。
集英殿中央御榻。听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拿自己和唐太宗相提并论,齐慎心里只觉得承受不起,忙出声制止道:
“各位卿家不要出此妄言,折煞于孤,唐太宗是何等君王,古今明主,谁能过之,孤也只能高山仰止,万不敢与之并列。”
讲真的,唐太宗那种高度的皇帝,历史上能与之相比的,大概找不出第二位了。就算是秦皇汉武,也弗如远甚,宋太祖赵匡胤,那更是没有资格沾边。
齐慎虽然感觉自己做得也很不错,但无论如何也不敢与唐太宗并论。
听到齐慎推辞,众进士中,有一人出言奉承道:
“唐太宗固然是万世明君之标,但我主英明神武,澄浊乱以致清朗,惩奸顽以正时风,开中原太平,育黎庶滋生,焉知他日史家平叛,一定在唐太宗之下呢?”
齐慎抬眼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年纪约莫五旬,生得长脸短鼻、其貌不扬,心里不自觉生出几分排斥。但转念一想,人不可貌相,于是声音和气道:
“你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地,中的几甲几名,今在哪里任事?”
听到齐慎询问,那人受宠若惊,赶忙起身行礼道:“臣姓罗名隐,字昭谏,杭州新城人,臣壮年时屡试不第,多年隐居池州,后欲前往杭州投奔杭州刺史钱镠,听闻我主于汴京开科取士,特来应试,中第三甲第十五名,今在吏部任考功郎。”
“你就是罗隐?”齐慎闻言,心中大为惊奇,忙追问道:“‘无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这首绝句,是你所写么?”
罗隐闻言,吃惊道:“这是臣昔日的旧作,殿下如何得知?”
“那‘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也是你写的?”
“然,这也是臣的旧作。”
“嘶……不错,不错,看来你真是罗隐。”齐慎闻言,心中很是高兴,望着罗隐频频点头道:“孤也算是运气不错了,居然还能遇到一个着名诗人。”
史书记载,罗隐虽然才华横溢,但面貌丑陋,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据说当年唐僖宗还在世的时候,宰相郑畋的女儿,偶然得到一本罗隐的诗集,天天在闺中反复背诵,心里对罗隐仰慕不已。
郑畋得知此事,于是派人将罗隐请到府邸做客,郑家小姐趁机躲在屏风之后,偷偷观察罗隐的相貌,结果大失所望,从此之后,再也不读罗隐的诗了。
“噗嗤……”
想到这件五代史里记载的旧事,齐慎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