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慎当然是愿意饶恕刘鄩的。
作为看过历史剧本的人,他比谁都明白“刘鄩”这个名字的含金量。
历史上,朱温死后的后梁,之所以还能和李存勖统治下的晋国,连续交战将近十一载,离不开三位堪称擎天柱的将领,在苦苦支撑。
这三人首先肯定是杨师厚,其次是王彦章,最后一位便是刘鄩。
刘鄩用兵,一向以千里奔袭、出其不意而闻名。如今齐慎麾下的将领中,能兵对兵,将对将,正面打硬仗的人并不少,所缺乏的恰恰就是刘鄩这样的奇才。
所以不管是基于快速结束乱局,还是基于拉拢人才的考虑,齐慎都不可能为难对方。
…
魏王宫福宁殿,偏殿书斋。
齐慎还是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最信任的几个文臣和武将召集起来,一起商议军国大事。
“可道,你带着孤的令旨北上,让王彦章派兵护送你,亲自到乐陵城下,劝说那刘鄩,一定要尽可能说服对方投降。”
书斋中央主座,齐慎面容颇为憔悴,半边身子斜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杵着脑袋,闭目沉思片刻,继续吩咐冯道:
“倘若那刘鄩不肯归降,你就告诉他,他的故主王师范,如今已经被孤抓到了汴京,他若是真的忠肝义胆,不想故主出事,那就马上放弃抵抗。”
闻听此言,一旁的王檀忍不住插嘴道:“可是主公,王师范至今下落不明,并未被咱们抓获……据末将收到的线报,此人很可能已经乘船渡海,逃出莱州,到淮南去了。”
尽管先前齐慎多次给刘知俊、谢彦章二人下令,让他们一定想办法要抓住王师范。可惜事与愿违,王师范终究还是没有落入魏军之手。
不过这对齐慎来说,也不见得全是坏事。
至少因为这件事,齐慎算是找到了敲打刘知俊的机会,不但下令罚没了刘知俊和谢彦章半年多的俸禄,还亲自拟旨,将两人切责了一顿——
这其实也是齐慎的一种制衡的手段。
这次刘知俊立的功劳已经很大了,要是一味奖励而不知道敲打对方,搞得对方将来功高盖主,赏无可赏,反而不是好事。
见王檀提起王师范逃走的事,冯道当即笑着解释道:“王将军,主公的意思,当然是让我故意诓骗那刘鄩,顺便也给对方一个就坡下驴的机会,免得他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投降。”
“这……原来如此。”王檀挠了挠脑袋,心中若有所思。
“众美,你下来准备准备,马上从汴京抽调两万兵马北上,配合王彦章行动,届时那刘鄩铁了心如若要与孤作对,坚决不肯归顺,你和王彦章便立刻发兵攻城,城破后若是捉住了刘鄩,也尽量不要杀他。”
“遵命!”
吩咐完王檀,齐慎缓缓睁开眼睛,长叹一声,对其他人道:
“当初从河北回京后,孤原本想暂罢兵戈,与民休养生息。奈何四方局势动荡,根本容不得孤停下来稍作休整。”
“军事还好,所赖将士用命,前线频传大捷,只是民情方面,却着实让孤有些不安……孤听说今年入夏以来,淮北各地多发暴雨,有渐成洪灾之势,孤已让禁军护送御史台的官员,带着兵马和物资前去巡查慰问了。”
“诸位卿家在京坐镇,一定要替孤稳住朝堂,届时倘若南方真有灾情,需要朝廷赈济,你我君臣必须同心协力,居中协调,方能携手共度难关。”
话说自打齐慎称王以来,所辖各地虽常有兵祸,但还从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天灾,但这一次却是例外。
淮河南北,一连下了数十日的大雨,不少地方出现洪水淹没民宅和田地的情况,告急的文书,仿佛雪片一般飞入京城。
齐慎一方面要操劳军事,了解战况顺利与否,一方面还要关心灾情,不断给地方官员下令,让他们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这一国之君的职位,还真是一点都不轻松。
“臣等遵命!!”
书斋下,听到齐慎语气恳切的嘱托,众臣顿感责任深重,纷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齐声回应。
“好了,这里是孤的书斋,不是朝堂,诸位不用太拘礼。”
齐慎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单独对户部尚书裴迪道:
“裴卿家,国库里如今还有多少钱粮,去年收的夏、秋两税,剩余几何?”
裴迪拱手出列道:“禀主公,多亏主公推出的田赋法和新钱法,我朝这一两年来虽然四方用兵,所幸国库至今尚有结余。去岁所得之赋税,现在还剩三百万贯。”
“三百万贯……太少了,孤只怕赈灾就得用去一半啊。”齐慎闻言,心中很是焦虑。
礼部尚书赵霖建议道:“主公,正好如今科举尚未举行,主公何不请天子下诏,号召四方富商巨贾,向朝廷和灾区捐款纳粮。”
“凡纳粮过两万石者,可不用参加考试,朝廷直接赐同进士出身,准到外县充任县令;纳粮过三万石者,赐进士出身,准到各州充任通判;纳粮过五万石者,赐进士及第,准到六部铨选官职,留京任用。”
齐慎闻言,心中不觉意动,自顾自喃喃道:“倒也是个办法,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开了卖官鬻爵的先例了。”
李振、谢瞳、韦震、裴迪闻言,一面连连点头,一面高声称赞道:“主公英明,礼部赵大人之言,乃是饮鸩止渴之法,断不可行!”
几人虽然都是名门后裔,但无一不是家道中落,被迫坠入寒士阶层,因此对富家子弟买官入仕的行为,十分痛恨。
与之相反的是张佶、杜晓、谢瞳三人。
因为出身相对较好,三人对买卖官爵之事,并不是特别排斥,立刻出言反驳道:
“淮北受灾严重,北方还有不少战事,处处急需钱粮,如今的形势,并非主公有意卖官鬻爵,实是时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等到战事与灾情结束,再断了买官的门路,又有什么影响呢?”
眼看自己的谋臣们彼此意见相左,争论不休,齐慎也不禁有些为难起来,于是将目光转向敬翔,希望听听对方的看法。
敬翔见状,知道自己不表态是不行了,忙清了清嗓子,起身对众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