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礼当然不肯坐以待毙,立刻将左右亲信聚集起来,商议对策。
一名亲信提议道:“主公,既然这刘鄩恩将仇报,如此可恨,咱们不如还是降了魏国,而后引魏军进入沧州,将平卢军一网打尽。事后魏王论功行赏,说不定还能让您接着做义昌军节度使呢。”
“不妥,不妥,本官当初出兵帮助刘鄩,就是为了抵挡魏军,如今怎么能引狼入室呢?”
听闻此言,张文礼连连摇头:“引魏军入境消灭平卢军倒是容易,但魏王不一定会饶过咱们,就算魏王大发慈悲,真的饶我一命,届时这义昌节度使之位,决计也不会是我的了。”
张文礼并不糊涂,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和齐慎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一旦魏军再次控制沧州,这义昌节度使的位置,齐慎只会交给他信任的人,而那个人肯定不是自己。
自己好不容易才当上的节度使,怎么能轻易拱手让人。
眼看张文礼不同意,另一名亲信道:
“主公,咱们可以向晋王李克用求救,晋王之前在河朔三镇折腾了一年,结果三镇之中,却有两镇被魏国趁火打劫,心中肯定恼怒。咱们不如遣使向西,先到成德军拜见节度使王镕,再通过对方牵线搭桥,向晋王投诚。”
张文礼闻言,沉思了一阵,还是摇头:“也不妥,前一阵子探子来报,说李克用目前正在河阳军一带,与叛将李存孝交战,彼此胜负不分,这种时候,对方哪有空能顾得上咱们?”
“再说李克用也不是什么善茬,咱们想借助他的兵马驱赶平卢军,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最后免不了要被他吞并,还是不要打晋国的主意为妙。”
见张文礼既不愿意降魏,也不愿意投晋,众亲信一时鸦雀无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张文礼委任的伪都知兵马使张友顺,想到了一个办法,说道:
“主公,咱们何不秘密遣使北上,暗中联络卢龙节度使李匡威、义武节度使王处存,这两人虽已臣服魏国,但也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未必出于真心,咱们若能借助他二人的势力,对内可制衡平卢军,对外可抵御魏国。”
“不错,这倒是个好办法。”
张文礼听到这里,原本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只是很快又满脸忧虑道:
“可本官听说,卢龙、义武两镇,先前与李克用大战一年,本就实力大损,两镇的牙兵牙将,后来又被齐慎强迁到了河南大半,并且两镇辖区内的各处关隘要道,还驻扎着上万的魏军……那李匡威和王处存,真有胆子背叛魏国,和咱们一起共事吗?”
“事在人为,主公不试试如何知道呢。”
张友顺想了想,接着道:“除了联络卢龙、义武两镇,主公还可以派人走海路,到塞外去向契丹人求援,主公若能得到契丹帮助,这义昌节度使的位置,哪个还有胆子随意染指?”
“嘶……是啊,本帅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契丹人这些年在塞外修筑城池、冶炼兵甲,实力不可小觑,而且这帮人和齐慎、李克用可不一样,他们南下,最多掳掠些人口和粮草,等抢够了东西就会自己退走。”
听了张友顺的话,张文礼茅塞顿开,越想越兴奋,忍不住连拍大腿。
张友顺笑着补充道:“听说魏王齐慎,前几年在汴京的时候,曾狠狠羞辱过契丹使臣,想必契丹人如今一定对他恨之入骨!”
“先前魏国留在卢龙和义武的驻军,加起来应该不会超过四万,若契丹人当真大举南下,届时那李匡威和王处存,还会不会继续臣服于魏国,可就难说了。毕竟能当有实权的节度使,谁又甘心给别人做傀儡呢?”
“届时卢龙、义武、义昌,三镇皆反,消息传扬出去,难说魏博军的牙兵们不会跟着蠢蠢欲动,到时候平卢军的刘鄩审时度势,必然不敢再打咱们的主意,只会和咱们一起,把矛头指向魏国。主公不但能保住节度使之位,还能趁此良机,开疆拓土!壮大实力!”
“说的好啊,说的太好了!”
张文礼咽了口唾沫,声音激动道:“本官明日便派人出城,先联络卢龙和义武二镇,而后出使契丹!无论如何,我们义昌军这次绝不投降,一定要和魏人死战到底!”
话说两个月前,平卢军刘鄩攻打棣州,杨师厚得知消息,领兵南下,离开沧州前特地留下了一千名孝节军,用以维持秩序。
结果杨师厚前脚刚走,后脚张文礼便联络旧部,举兵反叛,不但占领了沧州城,还将杨师厚留下的人马尽数屠戮。从那时候起,张文礼就明白,魏国将来肯定饶不了自己。
所以说什么他也不会再投降。
…
张文礼敢在沧州起兵叛乱,本身的执行力自然很强。
计议既定,翌日对方便亲自写下几封书信,派使者走小道,日夜兼程,悄悄赶往卢龙军幽州、义武军定州,秘密会见两镇的节度使李匡威和王处存。
李匡威、王处存接到密信,得知张文礼试图拉拢自己造反,心中十分犹豫。二人如今的实力毕竟已大不如前,辖区内还驻扎着数量不少的魏军,贸然起兵,风险实在太大。
因此二人考虑再三,并未答应张文礼的邀请,不过他们也没有直接拒绝对方,只是推说自己还要再考虑考虑,便没了后文。
消息传回沧州,张文礼很是恼怒,不过他心里也清楚,李匡威、王处存之所以如此犹豫不决,主要还是害怕打不过魏国,因此心存观望,不肯冒险。
为了彻底把卢龙军和义武军拉下水,张文礼不再犹豫,立刻组织了一支百人使团,带着从本地搜刮来的大量金银财物,抓紧时间,从沧州鲁城县乘船出海,一路向北,经高句丽、渤海国,于当年四月末,成功进入契丹的地界。
此时的契丹高层,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军事、政治斗争后,掌握整个国家政权的,并不是契丹可汗遥辇钦德,而是耶律阿保机的伯父,地位相当于丞相的“大于越”——耶律释鲁。
听说张文礼的使团不远千里,前来造访,耶律释鲁大喜,立刻安排了隆重的礼仪接待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