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刘守光硬要让自己二人与杨师厚比试武艺,单廷珪与元行钦对视片刻,虽然感觉这样做不太妥当,心下却也跃跃欲试。
杨师厚看出二人的想法,笑着道:“既然贵主有命,要你们与某家比试,大家切磋一二也无妨,只是不知你们要与某家比试马战,还是要比步战?”
元行钦先前在固安县城时,已经与杨师厚交过一次手。彼时二人乃是在马上比拼,元行钦虽天生神勇、力重千钧,却还是被杨师厚的枪法逼得连连败退,几乎殒命。
想到当日自己的窘状,元行钦心中一阵后怕,忙道:“杨大人,你枪法凌厉,倘若马上交锋,在下绝不是你的对手,不如咱们下马步战,只准短兵相接,不准使用长枪和马槊,如何?”
杨师厚闻言,欣然应允道:“好,那你我就用刀剑定胜负。”
“杨大人请!!”
元行钦点了点头,命人取来自己的环首单刃大刀,抱拳向杨师厚行礼。
杨师厚叠手还礼,亦将自己随身佩戴的金银钿装铁剑,缓缓从剑鞘中抽出。
步战不比马上,由于双方面对面,缺乏腾挪的空间,往往一招就能定胜负。
因此行礼完毕后,二人谁也没有着急动手,只静静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想着后发制人。
“岂有此理,你二人是呆了还是傻了,说好要比试,为何还不动手?该不会是怕了吧?”
见杨师厚和元行钦迟迟没有动作,一旁的刘守光十分不耐烦,立刻开口责问。
元行钦闻言,心下不免受了激将。
举头去看,见杨师厚此时双目微闭,似在神游天外,顿觉自己受了轻视,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当即举起大刀,挺身上前,照着杨师厚的面门,便用力劈砍而去。
发现元行钦如此沉不住气,杨师厚摇了摇头。
方才他不过是在假寐,实际上一直在暗中注视着元行钦的一举一动。眼看着对方的大刀就要劈到自己身上,杨师厚也不格挡,只将身子微微向侧方略纵,便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元行钦蓄力一击。
一击不中,元行钦大惊失色。
此时此刻,杨师厚只要及时出手,他根本来不及招架,若是换成在战场上,必死无疑。
好在杨师厚并没有出手的意思,躲开了元行钦的劈砍后,只是挺直身子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语气平淡道:
“元兄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不看准了再出招?”
元行钦闻言,心下又是惭愧,又是羞愤,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被人如此戏耍过,当即提起大刀,再度向杨师厚劈来。
这次杨师厚没有在躲,而是选择立在原地,举剑格挡。
元行钦见状大喜,他自幼膂力惊人,能开四石强弓,认定自己这一刀之力,杨师厚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当即大喝一声,愈发用力。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当!!!”
刀剑相撞,只听一声巨响,响彻云霄。
元行钦一刀劈完,虎口震得生疼,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差点没摔倒在地。举头去看,却见杨师厚仍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好像方才那一击,根本没对对方造成任何影响。
“这怎么可能……”
如此情景,元行钦就是再狂妄自大,也意识到自己和杨师厚差距悬殊,当即扔下手中大刀,心灰意冷道:
“杨大哥,我服了,我认输……”
“元兄弟不必气馁,你的力气已经够大了,就是心性还不够沉稳,还需要多加磨练。”
见元行钦神色黯然,杨师厚迅速将佩剑收回剑鞘,随后一面笑着安慰对方,一面悄悄将正在溢血的右手藏进袖中——
元行钦的神力并不是盖的,对方刚才那一击着实够重,杨师厚虽然硬着头皮接下来,但实际上,他的手掌心已被震出鲜血,佩剑也被震裂。
只是他意志力惊人,才强撑着没有让元行钦看出端倪。
元行钦看不出端倪,一旁的刘守光自然更看不出。见杨师厚如此威猛,刘守光大受震撼,转头望了望单廷珪,想让对方继续挑战杨师厚。
单廷珪要比在场的几人聪明得多,其实他早就看出来,方才元行钦那一刀,杨师厚完全是在硬接,因此他心里清楚,此时的杨师厚肯定已经受了暗伤。
不过正是因为单廷珪聪明,所以他并不想得罪杨师厚,于是对着杨师厚抱了抱拳,接着转过身,回复刘守光道:
“主公,末将的武艺和元行钦差不多,既然他不是杨大人的对手,末将自然也不是,既然如此,我看这场比试就不用继续了,也省得再给主公蒙羞。”
刘守光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抬眼望去,见单廷珪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哄骗自己,心中不免当真。
旋即满脸红温,感觉自己下不来台。
不过这刘守光也算脸皮厚,心中闷闷不乐了一阵,很快又改变了态度,笑着对杨师厚道:
“杨大人还真是身手不凡呐,难怪魏王对你如此信任,还打算册封你为节度使。”
杨师厚闻言,以为刘守光向自己释放善意,正打算说几句客套话回应对方。
孰料下一刻,却听刘守光说道:
“杨大人,难得大家这次有缘,你能到我们卢龙军来做客,要不你干脆就不要走了,小可跟家父说说,让他给魏王上表,留杨大人在卢龙军做官,大家今后互为同僚,以兄弟相称如何?”
杨师厚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变。
自己是成名已久的大魏功臣,年已三旬,而刘守光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尚未弱冠,如今对方竟如此大言不惭,想要和自己结为兄弟,还打算把自己留在卢龙军,真是岂有此理。
杨师厚气急,但考虑到自己正在刘守光的地盘,不好直接翻脸,只得忍着心中的不快,敷衍道:
“刘公子愿与杨某结为昆仲,杨某当然求之不得,只是此事还得先禀报魏王,等魏王同意了才行,否则被人知道了,弹劾我杨师厚私自结交藩镇,只怕对杨某,对刘兄弟都不好。”
“至于留任卢龙军,这个恐怕不行,卢龙军现在已经有都知兵马使符存审在坐镇了,哪里还用得着我。”
“不过刘公子也不用担心,魏王说过,将来魏国所有藩镇,每四年就要移镇一次,某家未必没有机会到卢龙军来,届时再与刘公子把酒言欢,岂不美哉?”
见自己提出的两个条件,杨师厚一个也没答应,刘守光感觉自讨没趣,却又挑不出杨师厚话里的毛病。
只好点了点头,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