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万大军离开华州,渡过黄河,来到河中军。齐慎进入蒲州城,与自己岳父王重荣见了一面,没寒暄几句,很快便向对方告辞,继续东行。
出了河东军,再往东是河阳军,这里是河阳节度使诸葛爽的地盘。
说起来,从第一次离开徐州进兵关中,到上次返回兖州平叛,齐慎已经是第四次从这里经过了。诸葛爽还是和前几次一样,热情地接待了他。
齐慎因为有事要央求诸葛爽,于是特地留下来多住了几天。
“唉呀呀,齐大人,想不到你我这么快又见面了。”
诸葛爽约摸五旬年纪,虽是武将出身,却生得身高八尺、相貌儒雅,说起来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首先身份就不简单,此人乃是季汉丞相诸葛亮的直系后裔,而且有明确的族谱为证,绝非假冒。
其次,对方一生当了无数次二五仔。唐懿宗咸通九年,诸葛爽参加了庞勋起义,发现义军快要战败,于是投降唐朝,被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后来黄巢大军杀到,对方又投降了黄巢,被封为河中节度使;再后来发现黄巢势弱,对方马上改变阵营,又重新归顺了唐朝。
相较于其先祖诸葛亮对蜀主刘备的忠诚,这诸葛爽完全就是一个品行有亏、毫无底线的家伙。
不过这也没办法,乱世之中,很多时候一个人做什么,往往是身不由己的。
河阳军节度使衙署。
远远看到诸葛爽朝自己走来,齐慎忙合袖向对方行礼道:“诸葛大人别来无恙,小王又来叨扰了。”
“什么叨扰不叨扰,老夫与你一见如故,得知你要来,高兴还都还来不及呢。”
诸葛爽笑着摇了摇头,立刻亲昵地拉起齐慎的手,缓缓走到堂前,安排他落座,随后向周边开口道:
“齐大人可不得了啊,才二十四岁,就被天子封为彭城郡王,身兼宣武、感化二军节度使,你们还不赶快过来拜见!”
此刻衙署堂下,除了诸葛爽本人外,还有不少河阳军本地的官员、将领。听到自家节度使招呼,众人纷纷起身,向着齐慎俯首下拜。
“在下怀州刺史李罕之,拜见郡王殿下。”
“河阳军都知兵马使刘经,拜见郡王殿下。”
“李罕之,刘经……”
齐慎闻言,嘴里嘀咕着这两位河阳军大将的名字,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开口问道:“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位叫张全义的将军?”
“张全义?”
李罕之与刘经闻言,各自对望了一眼,摇头道:“回殿下的话,我们河阳军并无这样一号人物。”
“什么,没有?”
齐慎心里有些奇怪,低头沉思了好久,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是了,历史上张全义的本名并不叫全义,而是叫张言。
想到这里,他于是再度开口询问:“那你们这里应该有位名叫张言的将军吧?”
“也没有。”
李罕之与刘经继续摇头。
这回齐慎是真的糊涂了,张全义在晚唐五代的历史上,也算是一位颇有建树的人物,按道理对方这个时候就在河阳军诸葛爽的麾下任职啊,怎么会没有呢?
齐慎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畔的张居言忽然开口道:“主公,张言是末将以前的名字,您怎么会知道的?”
这次路过河阳军,齐慎将七万大军留在城外,让刘知俊、张归霸,以及霍存统领,自己则和张居言、王彦章两人,一起进入河阳城赴宴。
因此张居言此时就在他身边。
“什么,原来你是张言?”
齐慎听了这话,转过身来,望着身后已经跟了自己快七年的张居言,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缓缓道:
“那这么说,张全义、张宗奭也是你咯?”
张居言挠了挠脑袋,否认道:“末将以前叫张言,后来改名张居言,至于您说的这两个名字,末将并不清楚。”
“唔……你不清楚就对了。”
此时此刻,恍然大悟的齐慎,心中只觉得有种破了疑案的畅快——怪不得自己一开始就觉得张居言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原来对方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全义啊。
按照史书记载,张全义这个名字,是后来唐昭宗李晔赐予对方的,而张宗奭这个名字,则是朱温称帝后所赐。
现在的张居言不知道什么意思很正常。
想明白这些,齐慎望向张居言的眼神不由得变了一变,随后语气复杂道:“国维,能遇到孤真是你的幸运啊。”
国维是张居言的表字。
齐慎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来,也算是一时有感而发……因为,倘若这个时空没有自己出现,那么此刻的张居言,应该和李罕之、刘经两人一样,都在河阳诸葛爽的麾下。
那样的话,将来诸葛爽病死,张居言追随的对象,就会是朱温那个大魔王——
《新五代史·卷四十五》,有这么一段记载:太祖兵败蓚县,道病,还洛,幸全义会节园避暑,留旬日,全义妻女皆迫淫之。其子继祚愤耻不自胜,欲剚刃太祖。
后梁乾化元年七月,梁太祖朱温在与李克用的柏乡大战中失利,率兵返回汴州时,正好路过河南尹张居言的家中。对方趁张居言不在,于是将张居言的妻子、女儿、儿媳全都奸淫了一遍。
张居言的儿子张继祚得知此事后,羞耻难当,想要派人杀掉朱温,张居言却出言制止。
而张居言之所以这么做,乃是因为朱温对他有救命之恩。
在原来那个时空的历史上,当初诸葛爽病死后,张居言与李罕之一起驱逐了都知兵马使刘经,占据了河阳城。
但是没过多久二人便反目成仇、相互交战,结果张居言打不过李罕之,被对方围困在城内,每天只能靠吃木屑度日,惶惶如丧家之犬,后来还是朱温出兵救了他一命。
对方感念朱温的恩情,所以后来哪怕朱温给他全家戴了绿帽子,他都没有计较。
“啧啧……要是没有本王的出现,你这家伙的绿帽子,只怕是要戴定了。”
想到这些事,齐慎怎能不心生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