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星姐姐啊，你生日嘛，不然。。 . 叫你冷姐姐？或是。。 . 言言姐？”
    从前是老婆、宝贝、亲爱的，现在却变成了姐，虽然只是个称呼，又或是调皮鬼的玩笑，冷清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拉下邹棠的手，转头看向了蛋糕“你又不是我妹妹，叫什么姐”
    邹棠愣了愣，觉出冷清言似乎不开心了，却不明白是自己的哪句话说错惹的她不开心。
    见冷清言已经吹灭蜡烛，邹棠压下心头的困惑，柔声笑道“生日快乐”
    冷清言小声说着谢谢，等了几秒，见这人毫无动作，心中的幽怨更加强烈，脱口问道“那。。 . 生日礼物呢？”
    邹棠眨了眨眼，从未想过冷清言竟会这样直白的要礼物，她却忽然笑了出来，冷清言所有的反常对她来说都是惊喜，都会让她莫名的心动，莫名的欢喜。
    礼物早已备好，但其实她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送，正好冷清言给她递了台阶，让她下定了决心。
    “等我一下。。 . ”邹棠说着起身，走到沙发前从包里拿出了礼物。
    冷清言回头看着，原本还在后悔，羞于自己直白的讨要礼物，却忽然明白了邹棠其实有所犹豫，若是她没有问出来，也许那个已知的礼物就会被邹棠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可是为什么。
    她不知道邹棠为什么会犹豫，又在犹豫什么。重新坐回到冷清言身边，邹棠将礼盒放在了桌上“拆礼物吧”
    收回思绪，冷清言拆开包装，打开了曾在储物间里看到过的手表盒，也毫无意外的看到了那只没有做过改动、失去了意义的情人桥。
    她看见过，所以眼里没有波澜，还被悄然翻涌的酸楚淹没了所有情绪。
    邹棠看不出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心里一阵忐忑，不禁问道“怎么了？是。。 . 不喜欢吗？”
    冷清言轻轻摇头，凝眸看向了邹棠“为什么送我这个？”
    邹棠下意识地垂眸避开冷清言的眼睛，随即抬眼，露出了笑容“因为你也送我了呀。。 . ”咽下涌到嘴边的＇礼尚往来＇她改口道“想着凑一对嘛”
    将她瞬间切换的情绪尽收眼底，若她只说想凑成一对，冷清言会很开心，可她偏偏说出了＇也＇字。
    抑制不住的酸楚卷起负面情绪翻涌，冷清言不禁想，也许邹棠真正想说的是＇礼尚往来＇，只是觉得用这样的理由送出生日礼物很不合适，所以才改口。
    本就失去了意义的＇凑成一对＇，若真的是＇礼尚往来＇，那她是不是也要把以往收到的礼物如数还回去。
    物质可以＇礼尚往来＇，但爱怎么办，她从邹棠那里得到的爱太多了，多到她已经做好了用尽一生去慢慢偿还的准备，可每当她捧着自己的心和爱想要送出，却都迷失在了邹棠面前，怎么也找不到那扇原本为她敞开的门。
    收起瞬间搅绕在一起的思绪，冷清言又问“那你的呢？怎么不戴？”
    邹棠怔了怔，喉头发紧，借口道“最近要见的人太多了，不想太招摇，等我。。 . 过段时间再戴”
    招摇？还是因为那个改动？是不想被别人看见还是不想被她看见？
    唇角泛起苦涩，冷清言转身，合上手表盒放到了一边“既然是一对，那我等你戴的时候再戴吧”
    又是意想不到的反应，邹棠再一次不知所措“先，先吃饭吧，我去盛汤”
    望着邹棠逃离似的背影，冷清言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矫情的人，明明说句谢谢、说句喜欢就好，她却偏要刨根问底，一个礼物而已，哪来那么多用心良苦和浪漫的释义。
    明知温馨甜蜜的气氛已经被她破坏，她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邹棠购买这只手表时的初衷，到底是礼尚往来还是想凑成一对。
    “嘶！”
    听到邹棠吃痛般地抽气，冷清言猛地回神看去，立刻起身跑到了邹棠身边。
    “怎么了？烫到了？”
    “没有，没事”
    冷清言眉头紧蹙，强硬地拉过邹棠背在身后的手想要查看。
    “啊！翻面。。 . ”邹棠慌忙抽出手，转身却僵在了电磁炉前，她眼睛飞快地看着几样炊具，大脑飞速地思考该用什么，可另一个炉子上的奶油蘑菇汤已经开始冒泡，必须马上关火。
    汤是她提前做好的，特地做的很清淡，少黄油少奶油少盐，不稠不腻刚刚好，只是想加热一下，煮久了味道会浓，可是鹅肝煎久了也不行，所以先给鹅肝翻面还是先关火，对邹棠来说就好像心脏瓣膜置换手术中给患者选择生物瓣还是机械瓣，要根据患者的年龄、生活方式和身体状况进行个体评估，要综合考量很久。
    短短两三秒，冷清言看着她从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到抬起的双手开始在空中摇摆不定，还因心急和无措从胸腔里持续发出着声音，真是又笨拙又可爱。
    可视线落在她右手背上的几个小红点和左手食指上的创可贴，冷清言霎时拧紧了眉心，心疼地同时上前关掉放着汤锅的电磁炉，随即越过邹棠拿起煎铲夹子快速给四片鹅肝分别翻面然后关火，动作之快，邹棠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被冷清言轻轻攥在了手心。
    冷清言翻转着邹棠的双手细细查看，既心疼又自责，从回家到现在，她只顾着自己的情绪，竟然都没有发现邹棠的手上有伤。
    邹棠心里又甜又暖，却为自己的笨拙感到难为情，皱着鼻子自嘲道“我是不是太笨了”
    冷清言紧抿着唇摇头，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邹棠食指上的两个创可贴。
    一深一浅的两个伤口都还没有结痂，渗出的血还粘在创可贴上，一看就是被刀所划伤，冷清言的心都疼了“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还有这里，是刚刚被油溅到了吗？”
    “不是。。 . ”伤口和被油溅到的小红点都是下午备菜时伤的，刚刚是不小心碰到了煎锅的锅沿，邹棠沮丧道“我拿手术刀的时候手从来都不会抖，为什么菜刀就不行呢，还有那个油，一定是看我不顺眼，不然为什么你做菜的时候就不会被油渐到呢。。 . ”她转念一想，忽然恍然大悟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应该戴着手套用手术刀切菜呀”
    手术刀和菜刀能一样么，冷清言原本还在想该怎样安慰她，听到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既心疼又好笑，冷清言嗔她一眼，无奈道“嗯，可以一试，但最好不要。。 . ”那场景，她想象一下又笑了出来。
    将创可贴重新贴好，冷清言问邹棠还要准备什么，剩下的她来弄，邹棠却不满地皱眉，揽住冷清言的腰拉向了自己“你还没说为什么不要呢？”
    心尖颤了颤，径自悸动，手也不自觉地搭在了邹棠的手臂上，冷清言轻抿着唇，随即煞有介事地说道“既然你想试，准备工作就应该做得更全面，你看厨师都要戴厨师帽，对应的，你要戴手术帽，最好还要戴口罩，防止油溅到脸上，可这样戴围裙会很奇怪，穿手术服又太夸张，就穿白大褂吧，这样。。 . 你下次做饭的时候记得叫我早点回家”
    邹棠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听得却很认真，直到冷清言口中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逐渐完整，听到最后她才反应过来，顿时又羞又恼，腾出一只手捏住了冷清言的腰“好啊，原来你在嘲讽我。。 . ”
    冷清言身子一颤，但被邹棠一手禁锢在身前，她躲无可躲，只能往邹棠的怀里钻“没，没有。。 . 棠棠！你别。。 . ”
    “明明就是，你还想围观，想看我给菜做手术是不是？”怀里的人已经带了哭腔，邹棠却不想放过她，改用手指戳她的腰，每戳一下，怀里的人就一抖，还带着哭腔惊叫，别样动听。
    闹了好一阵，邹棠见好就收，顺着冷清言的背影安抚道“不闹你了，我们吃饭吧，不然汤又要再加热一遍了“现在才说不闹，她就差哭着求饶了，冷清言轻喘着，脸颊早已红透，含着水光的眸中泛起了幽怨，撤身嗔道“坏蛋”
    忽然加速的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邹棠呼吸一滞，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同时埋脸在冷清言的颈窝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吸入的馨香让动了欲念的大脑冷静了些，让动了情的悸动之心平复了些，她闷着声安抚冷清言，也是安抚自己“我错了，我们吃饭吧。。 . ”
    她说着松开冷清言，转身拿起备好的浅口汤碗盛汤“今天你生日，都说是我做饭了，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吃就好”
    冷清言下意识地接过邹棠递来的汤，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凝眸望着邹棠已经转过身的背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不能确定，那情绪在邹棠的眸中一闪而过，消失的太快，她来不及辩清。
    桌上三道已经做好的冷盘，冷清言将汤放在桌上，回到了邹棠身边。
    邹大厨师出品的生日大餐是法式西餐，冷清言看着正在仔细装点鹅肝吐司的邹大厨，心里又甜又暖，知道讲话会干扰到邹棠，于是默默地看向了工作台上按制作步骤和制作顺序摆放的食材和配料。
    她知道邹棠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甚至能想象到邹棠备菜时手忙脚乱的笨拙模样，感动早已在悄然间饱胀，冷清言挪步到邹棠身后，情不自禁地抱住了邹棠，就像曾经她在做饭时，邹棠会从背后抱着她一样。
    邹棠蓦地心颤，手也僵住，却在心里嗔这个不自知的女人总是无意识地撩拨，都不知道她忍得有多辛苦，还愈发变本加厉，真是可恶，却让她无法不爱，只会越来越爱。
    藏起心中的喟叹，邹棠端起餐盘，故作轻松道“吃饭啦”
    看出她在等自己松手，冷清言心里一酸，委屈地垂下了双手“好”
    面对面而坐，邹棠紧张地看着冷清言吃下第一口，等待评价。
    食物仍在细细地咀嚼，唇角却有笑意，冷清言咽下食物后用邹棠的话称赞道“可以直接开饭店了，那样的话我一定天天去给你捧场。。 . ”
    邹大厨师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是在说好话哄她，却总觉得这话耳熟，蓦地想起这是她夸奖冷清言厨艺时的话，她刚要嗔这女人又学她说话，便听到冷清言接着说“不过你不需要会做饭，也不用学，会吃就行”
    曾经类似表白的诺言，再次听到邹棠依然感动、依旧悸动，可同时也勾起了无法释怀的往事，牵痛了心上的伤疤。
    见她眸中再度泛起熟悉的哀伤，随即垂眸闪躲，冷清言心里的酸楚也随着她的神情变化而翻涌，她无意提起从前，更不想再次破坏气氛，立刻转移话题道“对了，26号有其他安排吗？”
    26号？邹棠立刻反应过来是她的书出版的日子，同时明白冷清言是想为她庆祝，虽然这对她来说并不是需要或值得庆祝的事，但她很开心，很感动，还有些难为情，可是那天，她有其他安排。
    见她面露难色，冷清言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叉子“没关系，知道你忙。。 . ”
    邹棠回来的这些天的确很忙，在忙什么她也都知道，只是唯独不知道邹棠会在特地为她腾出时间的这天里约了科妮逛街。
    “不是，我。。 . ”
    猜想也许是邹棠的父母要为邹棠庆祝，又或是约了其他朋友，冷清言眸光黯了黯，直接打断道“这周都要忙什么？还回来吃晚饭吗？”
    心里的歉疚溢出眼底，邹棠听出冷清言很失望，而且不想听她的解释，垂着眸回答道“我。。 . 原本已经辞职了，但是冯院长没有受理，是按停薪留职处理的，有些手续要办，该走的流程也要走，虽然离职，但有些人脉和关系也不能丢，有几个。。 . 算是欢送会吧，还有科里的聚餐，最后一次了，没办法拒绝，所以都要参加。。 . ”
    “还有论文那个奖，要准备演讲稿，下周还要去趟外市，参加另一个心外论坛会。。 . ”
    “还有两个采访，一个医学杂志的，一个医大校刊的。。 . 还有程姐现在住在宿舍，她想我陪她找找房子和买车，不过已经交给我哥去办了，等她安顿好我再给她送个乔迁礼就好。。 . ”
    “还有。。 . 我答应林教授，开学之后去试讲一堂课，我没有讲过课，所以要准备一下，然后。。 . 在我做出决定之前要帮林教授带带学生，做些考核之类的，可能整个三月份，或是一直到我回德国参加考试吧，都要去林教授的研究室帮忙，但不是每天都去。。 . ”
    “最后是。。 . ”邹棠咬了咬牙，艰难开口“因为我现在不用上班，我爸妈。。 . 想我陪他们出国旅行”
    听她一件一件地说着行程和安排，冷清言恍然发觉，原来如今她这个女朋友的身份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在了邹棠的生活圈，除了邹棠最亲近的那几个人，邹棠回国后所接触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父母那边更是提都未提。
    可笑的是她生活在由她亲手打造的＇金屋＇里，而她的爱人只是因为她的身体出了状况才会暂时每晚回家吃饭。
    她曾经只想和邹棠过平静的生活，想和邹棠悄悄的相爱，不被世人所扰、不被世俗所困，如今她的想法实现了，她才切身体会到这个想法有多么可笑。
    金屋藏娇，这一次，换她被藏起来了。心在隐隐作痛，冷清言强压着酸楚轻叹道“应该的，是该多陪陪他们，知道了，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我会按时吃饭的，如果要回来吃晚饭记得提前告诉我。。 . ”随即笑道“吃饭吧，不是还有两个菜没做吗”
    望着冷清言眼里的委屈与失落，邹棠很后悔不该说这么多，更后悔给自己安排了这么多事，明明这些都只是她回国的借口，并不是初衷。
    想起引发这一系列话题的源头还没有解释，邹棠担心冷清言会胡思乱想，自顾自地解释道“26号那天是要和研究室的几个老师吃饭，毕竟之后要一起工作，所以要先认识一下，对了，欣欣也会去，但真的不是庆祝，你也知道我出书不是为了名利也不是为评职称，而且。。 .其实医生出书很常见，但医学专着或这类的教科书不会放在普通书店出售，我之前说的出版社是医学院的出版社，吕贝克教授的书也是通过他们引进才能发行。。 . ”她越解释越多，越说越觉得解释不清，心里乱成了一团，恳切道“别误会我，好吗？”
    冷清言明白邹棠想表达什么，医生出书很常见，所以并不特别，并不值得特地庆祝，可不特别的事在邹棠身上，对她来说都是特别。
    误会已经讲明，她也理解邹棠，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是难过，会觉得委屈。
    “我没有误会你，快吃饭吧”冷清言说着盛起沙拉送入口中，扬眉称赞道“很好吃，不全是沙拉酱的功劳”
    邹棠怔了怔，从前是隐约觉得，此时更加明确，这个女人，连她随口说的一句话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