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医生，吃巧克力吗？”
    冯欣经过护士站，一个小护士看到她，立刻将手里正在分发的一大盒巧克力递上，让冯欣挑选。
    “谢谢，我不太喜欢吃甜食”冯欣委婉拒绝，余光瞥见了护士站里的玫瑰花。
    其实不是不喜欢，只是她当下没有吃巧克力的心情。
    巧克力、玫瑰、礼物、晚餐，情人节的标配，然而她什么都没有，不仅没有约会，还要值大夜。
    苏蓉已经失联一周，只在出任务前给她发了两个字的短信【任务】。
    “难怪冯医生你身材这么好，皮肤也好”小护士略显沮丧，随即被身边的另一个小护士安慰了“冯医生是天生丽质，你以为女神是白叫的？”
    冯欣尴尬地笑了笑，和护士们打过招呼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疲惫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身边已经空了近一年的办公桌，冯欣蓦地叹气，因担心苏蓉而起的忧愁中又多了一丝焦虑。
    这间办公室原本是医生值夜班的值班室，以她的年资，还不能拥有独立的办公室，但当时科里就她和邹棠
    两个女医生，主任体恤，就把这间心胸外科最小的值班室给了她和邹棠，办公和值班休息都在这里。
    虽然早有流言说因为她是院长的女儿才特殊照顾，但即便她心里不舒服也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只是眼下心胸外科要划分，她要尽早做出选择，好给想要这间办公室的人腾位置。
    其实她对林教授说的临床项目也不是完全不感兴趣，能和邹棠一起搭班子的话她也能轻松不少，只是一想到科研任务和教学她就一个头两个大，况且她自知以她的性格和脾气，根本带不了学生。
    在医生这个职业的道路上，她从未想过要获得什么成就和荣誉，也没有多大的野心，她对这个职业的热爱全部来自患者病愈出院时发自内心的笑容和感谢，如果接受林教授的提议，那她的工作重心将不再是手术台，因此她决定放弃。
    真正让她犹豫的，是另外两个选项。自从国产人工心脏研发成功，不仅是国内有实力的企业，各大医院和院校也在摩拳擦掌，她母亲的医疗器械公司已经和悸城国际医院签订了合作协议，决定共同研发自主品牌的人工心脏。
    因此不仅是邹棠，她也收到了悸城国际医院的邀请。
    蓦地想起邹棠说她们是不是注定要一直在一起，冯欣嫌弃地撇了撇嘴，想这不是注定而是中了邪，就像她们在做出选择时都不会刻意考虑对方，但就是一直都没有分开。
    虽然她和邹棠之间从不存在竞争，更没有暗暗较劲，她们一直都是齐头并进的伙伴，可自从看过邹棠获奖的论文，也看了邹棠翻译和整理的新书，当她得知邹棠正跟着吕贝克教授学习时，忽然从心里冒出来的那团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就愈发清晰。
    是差距，她落后了。她本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追上邹棠，这下差距更大。
    而且不到一年的时间既要学习又要工作，还要学习德语、写论文、翻译书籍、整理案例，她根本无法想象邹棠是怎么做到的，她想若换做是她，也许做不到这些，想这也许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
    虽然有些勤无法补拙，拼尽全力也无用，但她就是莫名的不甘、不愿服输、不是滋味。
    所以她心里，其实更倾向于出国深造。可是苏蓉怎么办？她的女朋友怎么办？＇总之不论你怎么选，你想去哪里、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脑海中忽然闪过苏蓉的话，明明是无条件的支持，冯欣的心情却更加沉重，想如果苏蓉听到她的想法会是什么反应。会。。 . 支持她的吧。
    下了夜班到家已是第二天下午，虽没什么胃口，冯欣还是吃了一点保姆阿姨准备的饭菜。
    家里安静的出奇，她刚想问保姆阿姨她爸妈去了哪里，蓦地想起了母亲早上发给她的短信。
    老两口一早就出门旅行去了，过情人节。一把年纪了，还挺浪漫，冯欣在心里挪瑜，手却不自觉地拿起了手机。
    她的苏警官依旧没有消息。忽然很想给邹棠打电话，想叫邹棠去向苏蓉的父亲打听苏蓉的消息，她的手都已经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了邹棠，却蓦地心惊，立刻放下了手机。
    她是不是疯了？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冯欣扑倒在床上，拉过枕头抱在了怀里。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她怎么能去打那样的电话，别说是邹棠，也许连苏蓉的父母都不会因苏蓉出任务而失联就去警局打探消息。
    可一周实在是太久了，久到让她快要发疯。即便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她依旧不习惯苏蓉突然失联，随着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在得知苏蓉出任务时的担心就会越重，只要一闲下来，她整个人都会陷在焦躁不安的情绪中，只有收到苏蓉平安归来的消息，这种情绪才能得以消解。
    恋爱之后她才体会到什么叫牵肠挂肚，什么是相思入骨。
    所以她才讨厌恋爱。讨厌这种心绪全被对方的一举一动所牵动的感觉，更讨厌明明想把对方视作独立的个体，好给彼此留有空间、保持清晰的界限、保留属于自己的一切，却又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想把对方的一切都独占的欲念，让她变得矛盾、敏感、多疑，时而失魂落魄，时而胡思乱想，还会担心对方的妈妈才会担心的事，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不再理性。
    因为恋爱，当然不可能只有快乐和甜蜜。她都明白，却不后悔和她的苏警官相恋。“你才有毒。。 .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被莫名的酸楚席卷了神经。
    被手机铃声惊醒，冯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看来电显是邹棠便接起了电话。
    “干嘛。。 . ”
    “蓉蓉出事了！快来医院”
    从床铺上弹坐起，冯欣彻底清醒，脑子却是空的，她咽下跳到嗓子眼的心，硬是挤出了几个字“她，她怎了？”
    “左胸中枪，可能。。 . ”
    之后的话她没有听清，只感觉到了脸颊上的两行温热。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赶到的医院，她一路念着苏蓉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急诊室。
    本该忙碌嘈杂的急诊室安静的可怕，只有一张病床被一些她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围得密不透风。
    “蓉蓉。。 . ”
    她拨开人群扑到病床前，终于看到了她的苏警官。苏蓉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t恤上却满是血迹，她怔愣地看着苏蓉左胸上刺眼的黑红色的深洞，她的心也霎时开了一个相同的口子。
    “别哭，我没事”
    “别说话了你这个笨蛋！”她失声哽咽，握住了苏蓉想要为她擦眼泪的手。
    忽然察觉到异常，她转头看向了身穿白大褂的邹棠，怒声吼道“她为什么还躺在这里？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抢救啊！你们在干什么？”
    邹棠默不作声，只是低下了头。她不敢去想邹棠的态度代表什么，只有头皮胀得发麻“不可能。。 . 我自己来！”
    她说罢想推苏蓉进手术室，苏蓉却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别走。。 . ”
    她只看到苏蓉动了动嘴唇，却听不清苏蓉说了什么，明明心急如焚却还是俯身，贴耳在了苏蓉的唇边。
    “别走。。 . ”
    这一次她终于听清了，强忍住眼泪看向了苏蓉“不走，我不走，你不会有事的。。 . ”
    可苏蓉没有再回她的话，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呆傻地看着苏蓉，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才动了动嘴唇“蓉蓉。。 . ”
    心开始抽痛、绞痛，剧烈的疼痛让僵硬的身体有了知觉，她缓缓摇头，想苏蓉应该是睡着了，所以她必须叫醒她“蓉蓉，不能睡，快起来。。 . ”
    想是她的声音太小了，苏蓉没有听见，高声喊道“蓉蓉！”
    冯欣喘息着从床上坐起，呆坐了很久才回神，一把抓过了手机。
    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冯欣长长地舒了口气，庆幸刚刚的一切都是梦。
    只是一个噩梦，她安慰着担惊受怕的心，终于察觉到了房间里的昏暗。
    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四十，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洗澡就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冯欣翻身下床，准备去洗掉一身的冷汗。
    刚走进浴室就听到了手机铃声，冯欣心里一紧，冲回到床边抓起了手机。
    看到屏幕上的苏蓉两个字，她欣喜若狂地接听，却忽然变得小心翼翼，莫名的紧张难安“喂。。 . ”
    “你声音怎么这样？是不方便接电话吗？不是感冒了吧？”
    抑扬顿挫很有活力的声音，表达也很清晰，冯欣彻底松了口气，却鼻子一酸，脱力般地坐在了床边，为掩饰情绪不耐烦道“刚睡醒”
    “啊，那就好，我回来了！”
    “嗯。。 . ”
    “你爸妈在家吗？”
    “怎么了？”
    “想去找你嘛，想你了”
    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冯欣问道“你在哪？”“在去你家的路上，方便出来吗？”
    想这人一定又是先回宿舍洗澡换衣才来的，冯欣抿了抿唇，蹙眉说道“下次，你能不能，一回来就告诉我”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之后是苏蓉严肃认真地回答“没有下次了，我保证，以后一收队可以开机我就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发消息”
    因苏蓉平安归来而安放的心怦然而动，冯欣弯了弯唇角，溢出眼底的柔情使声音都变得温柔“嗯，你到哪里了？”
    “快很就到，外面冷，等我给你发消息你再下来”
    很快是多快？她还没洗澡呢。冯欣正要问苏蓉，可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洗还是不洗？衣服换还是不换？这人只是单纯来看看她，还是要带她出去？
    烦人！冯欣嗔怪着，想打回去问清楚，却已经起身去拿外套，跑出了卧室。
    跑到楼下，她蓦地想起什么，红着脸跑回房间刷牙、快速整理仪容，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了她给苏蓉准备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