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欲擒故纵奈苛责(1)
作者:水寒之   盗国最新章节     
    刘爽没有应答,再次起步,缓缓向山下走去。傍晚时分,就在附近寻了处干净地方休息。
    夜深人静,忽然一只蚂蚱从草丛中跳出。刘爽虽然休息,也是耳聪目明,但这种事情在村中十分常见,也没有在意。不想那蚂蚱就在刘爽附近跳来跳去,迟迟不愿离开。
    刘爽察觉到了异常,缓缓睁开眼睛,却见那蚂蚱有手指一般长,一跳之下竟有一丈余高,就算在蚂蚱中也是很大个头了。定睛一看,蚂蚱口中似乎还衔着一片细长的叶子。蚂蚱吃粮食,从枝到叶,都是它们的美食。而且蚂蚱吃起来不知饱饿,只会不停地咀嚼,如今有个蚂蚱竟然咬着一片叶子不吃?
    刘爽口中发出“吁吁”的声音,那只蚂蚱径直跳到了他手中。刘爽小心的取下口中的叶子,把蚂蚱放在一边。借着虚弱的月光,只见叶子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行小字:官军阻隔,无法上山。暂居江边,日后何往?用的是个阁依寨的文字。
    青缦虽然会说汉话,大部分汉字也能认得,却不会写。
    刘爽取出银针,在叶子背后写了四个字:百草山庄。看那蚂蚱还在身边趴着享受地上的叶子,把写好的叶子塞入它口中,双手一扬,吹着口哨送它离开。
    将近一个月,刘爽终于知道了青缦等人的下落,心下窃喜,嘴角不自觉上扬,继续闭目养神。
    接下来数日,刘爽继续一面行走,一面悬壶济世,本来十天不到的路程,走了一个多月。胫骨已经渐渐愈合,拆掉了木板,但还不能过度用力,还是拄着拐杖。
    终于来到了山脚,见到了第一个比较大的镇甸,刘爽采买了许多日常用度,发现虽然只是个山脚镇甸,但人来人往很多,竟然有十几家客栈,每个客栈都住满了人,寻了好久才用高价拿下两间屋子,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阙申终于知道刘爽所说的不缺钱了,他身上几乎没什么铜钱,都是银子和黄金,镇中根本无法找零,多付了好几倍的价钱。
    这些金银有些是刘爽从宫中带出来的,其中不少事从霍成君的嫁妆中来的,身为王逸的弟子,自然贼不走空。
    过了这个镇子,再走十几里平地,就是阙申所在之处。刘爽却不走了,接连数日都在客栈休息。项奉追问了多次,刘爽只说需要养伤,暂时不走。项奉自知武功远远不如他,自是无法强迫,每次无奈而退。
    这日,项奉再次问刘爽是否出发。刘爽道:“是我胁迫你来此的,现在已经到了尊师附近,你自行离去就好了,我一定不去追。”
    一月相处,项奉再傻,也知刘爽并非原先想的“大奸大恶”之人,他说的让他走,就是让他走,他说的不追,就是不追。不过长期相处,已经习惯地和刘爽下山,来到镇甸,去见师父阙申,经刘爽提醒,这才想起来,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离开了,先生好自为之。”
    刘爽淡淡一笑,一月以来,项奉也像中原人一样说话文绉绉的了。
    项奉走后,刘爽继续在客栈住着。阙申不可能不知道他已经到了这儿,以村民对妙手生的恐惧,不但不会对那二十个人动手,反而会好好招待,恭恭敬敬地送走。他们不像刘爽走得这般慢,就算在村中耽搁数日,也早就返回了。阙申得到消息之后,一定做好了准备,等着他跳入。他虽然不惧,但不想因此浪费精神,索性等着他们过来。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项奉走了没多久,就有人敲门,刘爽起身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青缦和日月。将二人让入,关好门,刘爽道:“真凝、孙一拳他们呢?”青缦道:“他们怕有人偷袭刚刚成立的沧浪派。都留在那里了。”
    刘爽想起真凝对黄江之情,过去懵懵懂懂的,现在似是懂了,道:“如果天王阁真的动手,加上他们几个沧浪派也不是对手。”青缦道:“加上我呢?”刘爽道:“可敌百万雄兵。”
    青缦哈哈笑道:“爽哥哥说话也这般有趣,看来嫂子魔力无限。”
    三人笑着围坐在桌边,青缦从包袱中取出一物,只见此物全是木质,看着像是凳子,却是中空,反而像……如厕所用。
    青缦递给日月,日月道:“师父,你右腿抬起来。”刘爽心下好奇,抬起右腿。日月让脚从此物中间穿过,套在小腿上,只听得“啪”的一声,被锁紧。
    刘爽这才察觉此物正和小腿一般粗细。
    青缦道:“爽哥哥,这是我最近做的,虽然晚了些,好在还能用的上。带上他之后你可以行动自如,不过不可与敌人硬碰硬,不然的话,腿还是会疼,甚至加剧伤势。”
    刘爽道:“之前义妁说过,虽然我们是治病的,但不能渴望天下之人都生病。此物虽好,若只是固定之用,只盼一生从未用过。”青缦面上一凛,道:“爽哥哥说的是。”
    公输秋华一生只想钻研先祖之物,对其他的事情并不在意。而且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好不容易有个资质不错的弟子,填鸭式拼命教技术,其他的本来也不懂,更不会告诫青缦了。
    日月道:“青缦姑娘,一路之上紧记医者仁心之事,只是看到师父,关心则乱。”青缦道:“好啦,你就知道给我说好话,其实师父的这些话我确实忘记了。”日月略显局促,道:“是,青缦姑娘。”
    刘爽道:“这个阙申如何?”青缦眼中闪出一丝寒光,道:“该杀!”刘爽这几天也有隐隐感觉,只是还不明晰道:“为何?”青缦道:“他将附近村落仅有的村医全部杀死,这附近几十里的村子只能千里迢迢来找他看病,他却每天只看一个时辰。有的在路上就病死了,有的等不及死了,还有的住不起这客栈酒店,只能在街头露宿。最可恨的是,他看病收钱很少,民间声望还不低。”
    可怜的百姓,只会觉得给这位“仁慈医生”添了麻烦,不会想到这些客栈也都是他开的。
    刘爽叹口气道:“杀他容易,这附近百姓的病以后可就没人看了。”青缦道:“爽哥哥不必担心,这附近的许多医生确实被他杀了,还有不少软骨头投靠了他,都自诩什么妙手生,回春君之类的,阙申看病很便宜,但他们收费可不低。”刘爽道:“这些人作威作福惯了,只怕不易改变。”青缦道:“爽哥哥,他们可都是些软骨头。”
    刘爽点点头,逼迫他们看病自然不难,但他们终究要走的,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到时候他们估计很快又会变成这副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模样。
    青缦看刘爽不言,道:“爽哥哥,你在想什么?”刘爽道:“青缦,义妁教给你的看病之术可还记得?”青缦忙道:“师父所授,终身不忘。”
    刘爽道:“从明天开始,就在这镇中设下招牌义诊,看看阙申的反应。”青缦道:“好!”日月道:“师父,我做什么?”刘爽道:“医生都有助理,你就做青缦的助理,配些药什么的。”
    墨家讲究兼爱、非攻,虽然看病疗伤不如青缦,但对于常见的医理、草药却也懂得。日月大喜道:“是!师父!”
    刘爽看着二人离开,起身尝试,只觉右腿略微有些沉重,但有几处卡着,走起来行动如常,反复走了几次,已经逐渐适应。
    很快的,街上出现了一个青葱少女,搭起台子,拉起招牌,上书四个大字:悬壶济世。少女的旁边还有一个老成的少年在忙前忙后。
    周围很快就聚集了许多人,有的人好奇一个女子为何要这般出来抛头露面,有的惊讶年纪轻轻如何能看的了病,有的看她面容姣好,口中也不三不四起来。
    青缦只做听不见,也不吆喝,只是端坐桌前,双手据案,左右打量。有的人慑于她的眼光,忍不住闪躲,少年之人反而迎上来,只望多看她一眼。
    刘爽看她装作少年老成,有些滑稽,却也十分欣慰,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叫爽哥哥的小女孩了。其实从她和刘爽并肩作战开始,她已经有很大的变化了,只是刘爽内心一直还是觉得她很小,还需要自己的照顾和保护。
    刘爽回屋休息。项奉不到一天就可以返回,但阙申一动不动,并不会因为他而改变。他还需要刺激,狠狠地刺激,如果就此把常百草刺激出来,则是最好不过。
    刚刚躺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的喧闹之声,刘爽虽然知道青缦能很好地处理,还是忍不住起身,来到起身,来到床边,看着楼下。却见一个男子用破车拖着一个年迈之人来到幌子前,跪倒在地道:“求求您救救我娘。”
    只见那老妪花白的头发四处飘散,双目紧闭,双颊没有血色,双唇紧咬却发白,身上盖着破席子,还在不停发抖。青缦来到老人身边,先伸手给老人把脉,秀眉渐渐锁紧,掀开老人的眼皮,只见瞳仁上翻,只有眼白,用力掰开嘴巴,却见口中牙齿掉了大半。距离太远,刘爽看不到舌苔的颜色。
    青缦看完,掀开席子,老人瘦骨嶙峋,浑身上下没有几块肉,不禁叹口气。
    日月虽然也懂得一些伤病之理,看老人如此病重,也不禁皱眉,道:“青缦姑娘,这个……要不还是放弃吧。”话音刚落,旁边立刻有人起哄道:“小姑娘没有本事,就不要挂这个招牌。”跟着便是一阵嘘声。有的人虽然觉得如此病重,治不好也是寻常,对这些漠视性命之人不屑,但看青缦小丫头一个,有些话还是憋着不说了。
    青缦从腰间取出银针,在老人头顶刺下。这里是“百会穴”,乃是人之死穴之一,就是是平时不小心碰到,也会头晕目眩,稍微用力,便有性命之忧。青缦如此下针,也让刘爽的心悬起来。
    青缦轻轻下针,手法娴熟,然后抬起老妇,在背后大椎穴、至阳穴纷纷下针。刘爽看她手法,大概猜到了老妪是什么病,不禁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儿,青缦双手齐挥,同时收针。老妪缓缓醒了过来。男子大喜,道:“娘!你醒了!”老妪还有些茫然,但看到儿子,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紧紧抱住。
    青缦起身,把用过的银针交给日月擦拭干净,然后在火上炙烤,然后去了随身的草药,一一配好,用白布包裹,递给男子道:“混合煎药,一日两次,饭后服用,三日可好。”
    男子连连磕头道:“多谢神医,多谢神医!”然后面有难色道:“需要多少钱?”青缦道:“本姑娘看病凭心情,不收钱。”说着已经坐回位子道:“悬壶济世。”
    男子不停磕头,连声感谢,青缦不停摆手,这才离开。
    有此神技,周围之人都收住小觑之心,向青缦围过来。
    刘爽看这边无事,反身来看那对母子,他们家境贫寒,无法住在客栈,治好病之后,径直离开镇子,推着老母亲返回。刘爽有了青缦的神器,比起用拐杖,方便了许多,一路追随,一直到了十里之外,发现没有人追踪,这才返回。
    他去时跟着走速度很慢,返回则风驰电掣一般,不一会儿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客栈。
    镇子本就不大,如此短短时间,青缦的小摊上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客栈中住着的人有人先排队,然后再让随行之人或叫、或扶、或抬病重之人。
    刘爽暗忖:这里的消息刚刚传回,阙申还没有真的行动起来,这么说来,这阙申不像是个聪明人。
    青缦辛苦一天,天黑了才返回休息,只觉比习武还累,简单交代一番就去休息了。第二天一早,客栈外排满了人,青缦用过早餐,很早就开张营业。
    今日刘爽小心了许多,每有人离开,便暗中跟随,青缦也配合地调整瞧病的速度。这一日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