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君山风雨卷沧澜(1)
作者:水寒之   盗国最新章节     
    蒯铃道:“即日起,我住在此间。二师弟和五师弟住在靠后的那间,三师弟和四师弟住在靠船头的那间。三师弟和五师弟都擅于应变,白天时一个去船头,一个去各种船舱看有没有君山派的人。二师弟从中联络,我和四师弟轮流在舱顶监控船上的情形。”本来房号是标了甲乙丙的,但他们没来得及细看,只能以方位描述。
    他交代完,其他四人齐声道:“是!大师兄!”蒯铃道:“诸位时弟辛苦,先去休息吧,今夜就由我在舱顶值守。”其人也没有反对,各自施礼离开了。
    蒯铃送走众人,把门关上,换了一身夜行衣,从窗户钻出,直接上了船舱。
    刘爽从桌布下钻出,心下觉得好笑,暗想:“既然你愿意沐风栉雨,那我可就当仁不让了。”悄然摸到床上,看到蒯铃翻开的包袱,除了随身携带的衣裳,就只有些碎银子,也不去动,靠在床里侧躺着,正打算小憩,就听到隔壁房间的声音传来。
    韩坤道:“二师兄,我们和君山派本就一衣带水,这次为何要故意与之为敌?最近天王阁闹得紧,若他们趁我等冲突来取,恐与我等有大不利。”
    刘爽听着连连点头,就荆州这片,天王阁、沧浪派和君山派鼎足而立。本来天王阁十分低调,但自从南中事发,忽然变得高调起来。在迷踪山庄杀死何冠查,困住其他四大派之人;在成都峨眉派眼皮子底下叶庄乱杀;在红雀山庄差点又酿成一场大屠杀。让周围的大小门派都为之一悚。
    桥孟道:“我等虽然和君山派离得很近,但素来和他们也没有来往,没有交情。此次天王阁崛起,无论如何都会波及沧浪派。我想师父这次故意与君山派为敌,想来是想制造一些事情,好一举灭了君山派。如若成功,则进可与天王阁争锋,退可到君山据守。”
    韩坤道:“那如若不成呢?”桥孟道:“师父素来是谋定而后动,想来早就有了后手。我等只要静听其令即可。”
    韩坤长叹道:“话虽如此,小弟还是觉得此事过于蹊跷。”桥孟道:“确实。不过如今我等也想不清楚,又不能找师父来问。就先照办吧。”韩坤过了很久才道:“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二人再没有讲话,刘爽也渐渐睡着了。天快亮时,刘爽醒来,悄然摸到窗边,凝神静听,感知到蒯铃还在船舱顶上,从窗口爬出,顺着船边一直爬到舱后,此处本来也有个窗户,方便游客欣赏,但天刚蒙蒙亮,舱内鼾声震天,没有打开。
    刘爽半挂在舱尾,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到舱内之人各自醒来,也没有来开窗户便各自出去,只留下王烛在舱顶留守。
    刘爽趁机溜入各人舱中,快速翻看了包裹,只在一个包中发现了一个美人画像,但保护上没有名字,那个女子他也没见过,估计是他的心上人或是妻子。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
    太阳渐渐升起,船在附近一座渔村靠近,昨夜船上出现了强人,船上之人战战兢兢一夜,纷纷离开,本来人声鼎沸的大船差不多走了七成,还准备上船之人见状,纷纷询问发生了何事,又打消了大部分人上船的念头,待起航时,船上之人已经不足前一晚的一半。纵是胆子大留在船上之人,也都躲在舱中不出来。
    过了午餐时间,忽听得一声惨叫,外面骚动又起。只听得一人大骂道:“这是哪里来的规矩,老子偏偏要出去!”却是张梓的声音。
    刘爽从窗中缝隙向外看去,正被眼前的围栏挡得结结实实,什么也看不到。略加思索,重新从窗户爬出,直接下到地字号船舱,悄无声息的摸上本层甲板,靠在边上,现在看的无比清楚了。
    只见张梓指着一个看着像船主人样子的人骂道:“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做过的车船不计其数,什么时候乘船还不允许出来看风景的。”
    那船主人看他青面獠牙的怪样子,吓得不轻,被他指着鼻子骂,丝毫不敢还嘴。
    张梓大摇大摆地走到船舷边上,看着滔滔江水,大声道:“凭大船兮望江水,望江水兮皆为水。皆为水兮皆为水,扑通跳下变成鬼。”
    众人听他这词不像词,曲不成曲,调没有调,有的掩面微笑,有的不禁摇头,有的冷眼旁观。张梓走到船主人面前道:“你觉得我这首辞赋如何?”那船主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流下。
    这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道:“绝妙好辞!纵是屈原复生、贾谊托梦,也不过如此。”却是杨章。
    刘爽心下生疑,杨章得知陈武之死,当立刻前往探查,算起来不应该在这艘船上,难不成他真的可以不管陈武的死活?或者说他也察觉到了陈武的身份?抬眼看向杨章,却见杨杏在不远处给他使眼色,顺着她的嘴撇向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严碧琼。
    刘爽暗忖:“杨杏难不成看出了我的所想?她指向严碧琼又是何意?”正沉吟不决时,听到张梓道:“原来是君山派的杨大侠。前几日被那谋杀亲夫的妇人数落了一番,还以为你找个地缝钻下去了,怎么会在这艘船上?难不成地面太结石,上船找个船缝?”
    “川西四怪”那日虽然离开客栈,还想着趁机报复,所以并未走远,真凝等人在客栈内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们说话素来口无遮拦,越是让别人尴尬,越是说得得意起劲。
    杨章一听,气的浑身发抖,面色瞬间变得狰狞,道:“在这艘船上等着你们喂王八!”说着长刀出鞘,刺向张梓胸口。
    张梓身子忙向后翻,回身挡住这一刀。他虽然瘦小,但力大无穷,手中的兵器是个大獠牙,十分沉重,结果被杨章这一剑刺下,竟觉双臂震颤,有些拿不稳兵器。
    与此同时,郑牙子和鲁飞已经飞身来到杨章身侧。杨章早听闻四人武功高强,甚至连英枕都伤在他们手上。
    这一刀用尽了全力,张梓固然一时起不了身,他也觉一口气难以换上,看二人从两侧飞出,无力阻止,索性顺着剑势向下一倒,勉强躲开二人攻击,这一口气终于上来了,刀左右翻飞,挡住二人,深吸一口气,身子倏地纵跃,从张梓头上跃过,径直来到船边,如同飞鱼一般跳下。
    郑牙子和鲁飞飞身来到船边,令狐杰忙叫道:“不要上前!”哪里还来的及,二人刚刚探头,就看寒光一闪,长刀直接横削而来。鲁飞猝不及防,被削掉了脑袋。郑牙子在他右侧,一来武功更高,二来刀势被郑牙子脖颈阻挡,稍微一缓,急忙抽身,刀在下颌处划了一个浅浅的口子。
    君山派雄霸洞庭湖,岂能容忍他人在此放肆。张梓“故意”找事,杨章岂能容忍,但也知他们武功极高,若陷入缠斗,不但难以脱身,君山派的声望也会收到极大的影响。他出言相阻时已经想好了对策,本来是先攻张梓,待二人追上,这个阵自然而然就破了。再以退为进,利用对江水和船的熟悉,击杀至少二人。
    结果第一招愤怒之下用的猛了,差点丧命,不得已第二招不用,直接转到第三招。也没想到本来四人同进退的,但令狐杰毕竟刚刚加入,不如吴长手那般配合无间,竟未上来。更没想到令狐杰竟然戳穿了他的计划,让郑牙子有了准备,只是杀了其中一人。
    杨章飞身上来,横刀当胸,厉声喝道:“‘川西四怪’,这里不是益州,洞庭湖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郑牙子和张梓看到鲁飞身首异处,脑袋掉入江中,估计是找不到了,尸体却在船上,不禁悲恸万分,上来抱着尸身,痛哭不已。令狐杰与他们相处半月,虽然还无法理解和接受他们的行为,但他们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有些过度的关心,也有了感情,唏嘘不已。
    杨章本想着上来便是腥风血雨之战,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他看郑牙子和张梓都背对自己,正是偷袭最好的机会,但他身为名门正派又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二人哭了一会儿,各自起身,郑牙子哭红了双眼,道:“杨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话中还有哽咽。
    杨章不禁面露喜色:哽咽说明气息不顺,功力必然无法全力施展,如果今日能除掉着四个怪物,不但可以扬名立万,也算是给江湖除害了。
    其实“川西四怪”虽然行事古怪,但他们有自身奇怪的“恩怨算法”,并不算是邪门歪道。只是他们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得罪的人也着实不少。
    郑牙子挥动双凿,向杨章面上攻来,张梓挥动獠牙,横着扫过,令狐杰本来较慢,这时却主动冲上,他本来是用钩的,但如今断了一条腿,全凭拐杖支撑着走路,钩自然是不方便,而是一条拐杖撑地,一条拐杖当钩钩向杨章左胁。这拐杖差不多有两到三支钩长,反让他开和杨章距离得更远,只需全力进攻而无需防守。
    杨章身法如电,刀紧紧贴着身子,从郑牙子和令狐杰当中闪过,倏地转身,一刀从二人腰际扫过。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但刀贴紧身子,本意就是放弃了进攻,乃是反其道而行之。身后一刀春光乍泄,更是出乎意料。这也是杨章早已算好的招式。
    只听得“当”的一声,杨章长刀竟斩入了令狐杰拐杖之中。这拐杖乃是硬木所制,十分坚韧,寻常的刀剑也斩不断。
    杨章这一刀本意至少要杀死其中一人,怀中藏刀,也是在蓄力,全力之下,竟直接劈入拐杖之中,用力拔时,却纹丝不动。
    令狐杰大喜,拐杖绕肩下一旋,杨章吃了一惊,刀已经脱手。郑牙子和张梓也已经转过身,张梓举起獠牙一头,如同挥动一根大棒,对着杨章当头砸下。郑牙子上前,收住张梓身前,双凿如波浪一般,接连打出。令狐杰也迎头赶上,来攻他的右胁。
    刘爽看三人又快速阵势,不禁想起前几次和他们相遇,从南中,到成都,到永安甚至是最近的荑道,他们与叶咨斗,与赵馨儿斗,与英枕斗,每次对手不同,但他们四人每个人的招式都差不多,如果单拿出来,这些武功也只能算是平平,偏偏在一起,这些江湖上的高手都不是对手,哪怕在南中遇自己,都是忽然出手,趁其不备,方才一击得手。
    想到此处,又想起许商与自己之言语,猛地醒悟过来:所谓的五行并不是每一招每一式每套武功每种套路都一定要按照五行排布,而是要按照其意而动。
    金安定、收敛,金生水,水柔和、流动,定而后能安,多而后能流。水生木,木生机、萌发,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水至清则无鱼,故而生发。木生火,火消耗,爆发,过犹不及,亢龙有悔。火生土,土承载、接纳,爆发之后,承载蓄力。土生金,周而复始。
    所有的武功也是如此,上来就拼尽全力,若不能将人一举击败,便会后继无力,将生死交与敌手。当可生,可纳,可动,可发,可收,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火克金,爆而不纳,其势竭也。金克木,纳而尽收,其势胀也。木克土,生而淫滥,其势穷也。土克水,藏而不动,其势废也。水克火,发而肆虐,其势戕也。
    刘爽于招式之变幻豁然开朗,忍不住想开怀大笑,忽然又想起:为何体内这股神秘之力无论如何都无法迸发,为己所用?又不禁怅然若失。
    这时,“川西三怪”已经把杨章逼到舱边。有了刚刚血的教训,这次无需令狐杰提醒,三人不约而同地把杨章向船舱内逼迫,让他远离船边和江水。